“知道啊,這不是一直就有嗎?”
成雲霞輕輕歎了一聲,說:“蒙頌超,他那徒弟,生前最愛吃巧克力。從小郎到了支隊正式上班那天起,他桌上的巧克力就沒空過。那會兒大家都還不熟悉,以他的資曆,他到支隊之後也用不着讨好誰維護什麼關系。他自己很少吃甜的,那些糖大部分都被别人吃了。巧克力沒多少錢,誰都買得起,也都不缺他這一口。我跟他提過,可那巧克力還是一桶接一桶的買,你說能是為什麼?”
“他……還沒過去嗎?”郝赫也跟着放低了聲音,似有懷疑,又有擔憂。
“十九條人命啊!這事對你們來說都跟紮在心裡的一根刺似的,當初那個判決下來,你們關起門來罵了多久?後來你們又盯着郭順盯了多久?他可是親曆者,紮在他心裡的那不是一根刺,那是一把刀。我就問你,假設你現在帶隊出去,你徒弟傷着了,你全須全尾的,你心裡能好受?”
“那肯定不能,當師父的肯定沖在前面啊!”郝赫幾乎沒有思考就說了出來。接着,思緒跟上,他已經意識到了成雲霞要說什麼。
成雲霞說:“他徒弟不是傷着了,是沒了。那十九個人都沒了,炸得連遺體都找不全。他是聽指揮行動這沒錯,但現場有炸彈他沒發現,所有人都死了就他一個人活着,他是帶隊的那個,更是觸發了炸彈的那個,心再大的人也不可能一點陰影都沒有。”
郝赫端起水杯來喝了口水:“可他這麼躲着也不是個事啊!”
成雲霞語重心長地說:“我真不騙你,這次執勤是他自己提的。之前因為他跟韋亦悅鬧得不愉快,我讓韋亦悅不要再跟這個案子。這案子現在發展成這樣,這麼好的學習機會,小郎說不想讓韋亦悅錯過,所以他鋪了個台階,我就順勢讓韋亦悅重新參與進來。還有就是,現場帶回的毒品檢測結果今天出來,你來找他也是這事吧?我就是想讓你緩一緩,看看這個報告。如果這些毒品跟晨西案沒關系,小郎繼續回來辦案,你該怎麼用怎麼用,我絕無二話。但如果這些毒品跟晨西案有關系,小郝,算姐求你,先别讓他接觸,行不行?”
“真有這麼嚴重嗎?”郝赫詢問。
“如果不嚴重,他早就是你的副支了,根本輪不到我。”成雲霞靠在椅背上,放緩了語氣繼續說道,“我呢,确實不太會當領導,但我也沒有笨到看不清人看不清形勢的地步。韋亦悅就算背景再硬,也漫不過實打實的功績去。我說話直,你别嫌難聽,要單純論功績,小郎壓你一頭都沒問題。”
“這不是難聽,這是事實。”郝赫笑了下,“其實他要是到我手底下我還真不能像現在這麼自在,也就你這有兩個一等功的能鎮得住。”
成雲霞擺了擺手:“我跟你說實話,我也壓不住他。他聽我指揮純粹是他想聽,他要是不樂意,直接撂挑子不幹活,我也真沒轍。我手底下這倆啊,一個是傻得讓人無語,一個是聰明得讓人害怕。傻的那個自以為聰明老挑事,聰明的那個看穿了之後裝傻不想管。你都當爹了,知道看孩子自以為是撒謊的時候有多無語吧?”
郝赫伸出手指撓了撓太陽穴,撇嘴道:“你這麼一說倒也是。”
成雲霞由衷說道:“郎月慈是個極好的孩子,無論從天賦還是能力,是我帶過的這麼多人裡最優秀的。這樣的人,咱們市局留不住。實際上你心裡也清楚,你們空崗等人等了半年,最後截胡的不是我,是上面。現在這案子,上面基本上就是指定了讓他參與進來,所以我不僅不會踢開他,我還得護着他。我們查的是命案,你們查的是毒案,有交叉的部分,如果郎月慈能幫你們,我全力支持。可如果遇到了那些有可能是他不想面對的事情,我也請你幫幫我,照顧一下他。”
郝赫輕輕點了頭,說:“沒問題。霞姐你放心。”
“不氣了吧?”成雲霞說,“你也老大不小了,穩重點兒吧。你說咱倆要是當着那麼多人真吵起來,那不還是讓那個小孩們看熱鬧嗎?”
“我錯了!我檢讨!”郝赫立刻說道。
“那說正事?”
“好。”郝赫把剛才進屋時就放在桌上的文件夾推到成雲霞面前,“霞姐,你們這案子隻是個引子,我們查到的東西,是新的。”
“省内嗎?”成雲霞問。
“全國範圍内首次。”郝赫敲了兩下文件夾,說道,“雖然晶體性狀和味道很像氨法制出來的冰,但實驗室給出來的結果表明這不是冰,而是一種從來沒有發現過的化學合成物。總隊已經幫我們協調聯系後續調查了。除了這個以外,我們還在現場發現了賽拉嗪,這個賽拉嗪極有可能就是死者曾經跟吳願提到過的那種佐料。”
“白檸檬?”
郝赫:“嚴謹地說,白檸檬到底是不是賽拉嗪的綽号還不能完全确定,但極大可能就是。”
成雲霞偏頭想了想,說:“你問過霁州那邊嗎?他們不是剛破了一個大案?”
“還沒有。但據我所知,霁州和雲曲聯合辦的那個案子,不是新型混合物,隻是冰,叫綠水鬼。綠水鬼是純度奇高,所以危害大。咱們查到的這個新的是合成阿片類,更像是芬太尼,但實驗室推斷,效力遠超過芬太尼。”郝赫看向成雲霞,詢問道,“所以,姐,這事要告訴小郎嗎?”
“你有什麼想法?”成雲霞反問。
“我想告訴他。哪怕這次的毒真的跟晨西村有關聯,會讓他難受,我也想告訴他。我怕我不告訴他,他會更難受,我覺得他比任何人都更想親手抓住晨西案的餘孽。”郝赫說完又輕輕搖了頭,“其實這都是咱們倆猜的,他什麼都沒說過。”
“是啊,都是猜的,咱們又沒有專家教授那種讀心的能力,就隻能猜。”成雲霞略一思考,說道,“你決定吧,反正他現在是我的人,他還有選擇的機會。你告訴他是你的選擇,他要是不想再碰毒案,不想再提起晨西案,也可以不接受你的邀請。如果他拒絕,你不許強迫他就是了。”
“那肯定的!”
辦公室的門被敲響,成雲霞說了聲“進”,緊接着,郎月慈就推門走了進來。
“領導?找我?”
“回來的倒挺快。”成雲霞說。
“金融街離咱這兒五公裡都不到,一腳油門的事。”郎月慈看着二人,“二位領導這個表情……不會是有什麼大案了吧?”
郝赫站起來搭着郎月慈的肩膀:“你看吧!我就說小郎是聰明人!成支,人我帶走了啊!你不許反悔!”
成雲霞無奈一笑,看向郎月慈,說:“小郎,這姓郝的要是逼你幹你不願意的事,直接拒絕,姐替你撐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