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兩個人湊在一起整理着審訊吳願的筆錄。
施也讓吳願回答的問題并不多,這些問題也與吳願的事情沒有太大關系,主要是用來更深入了解張玉茗的。
夜幕降臨時,兩組人先後回到辦公室。徐聖昭把速記筆錄放到施也桌上:“施教授,這個是基本信息,完整筆錄預審那邊整理出來之後會送來。”
“怎麼樣?”施也詢問。
“如果不能罵人的話,我無話可說了。”徐聖昭歎了口氣,拉開施也辦公桌對面的椅子坐下,“我之前還以為姚幼妹是被逼的,結果沒想到所有都是她主導的。她生小兒子的時候大出血,為了保命把子宮切了。之後沒辦法再生育,家裡窮,老大又是腦癱,以後肯定很難找到媳婦,所以就找人買了個女孩,也就是死者。”
“買賣途徑交代了嗎?”郎月慈拿了塊巧克力遞給徐聖昭,同時問道。
“謝謝郎哥!”徐聖昭接過來後繼續回答,“都交代了,是她表姐。她表姐在外面當保姆,同時給拐賣團夥物色合适的孩子。關于人口拐賣的事情,成支已經讓三組去跟進了。根據姚幼妹的交代,她當年花了五千塊錢從她表姐手裡把這孩子買回來,原本是想給家裡老大當童養媳的。但這孩子從小就倔,不聽話,所以張建一直說死者是賠錢貨。”
馬博帶着韋亦悅也走進了辦公室,韋亦悅氣鼓鼓地說道:“這張建就是個畜生!”
“喲,還有能把你氣着的?”徐聖昭側頭看向韋亦悅。
“畜生!就是畜生!”韋亦悅端起杯子灌了一大口水,接着說道,“十歲!十歲的小女孩!張建就能下得去手!氣死我了,哎呦,真的氣死我了!”
和郎月慈對視一眼,施也拿了塊巧克力走到韋亦悅面前,說:“審訊的時候不要帶情緒。”
“我……施教授,我沒有。我是一直忍着。”
“嗯。”施也輕輕點頭,“那就先發洩,等發洩完了平複一下再慢慢說。叙事的時候也盡量不要帶情緒,這樣才能更好地梳理思路和複盤。”
“……”韋亦悅抿着嘴,忍了幾秒,最終還是沒能忍住,他憤憤說道,“不行!我真的生氣!”
“給你十分鐘,找個地方喊兩嗓子,或者操場上跑兩圈,消消氣。筆錄放在這裡,我們先看。”
“謝謝施教授!”韋亦悅頭也不回地跑出了辦公室。
張尚翔眨了眨眼,道:“他什麼時候這麼聽話懂禮貌了?”
“本來就不是個壞孩子,就是脾氣倔了點兒。”施也從桌上拿起筆錄,又看向馬博,“你用不用緩一緩?”
馬博搖頭,卻還是重重地歎了口氣才說道:“我剛從警的時候比他還像個炮仗,但現在……唉,就隻剩下歎氣了。那話怎麼說的來着?見識到了人類物種多樣性,人都麻了。”
施也笑了下,安慰道:“要是真麻了,就不至于這麼唉聲歎氣的了。這隻能說是見識多了,人變得穩重了。”
“施教授您不用安慰我,我沒事的。”馬博打起了精神,“這個張建,在死者十歲的時候對死者實施了強|奸。死者從那之後就開始毆打張建。”
徐聖昭:“毆打?”
“對。”馬博點了頭,“拿笤帚、拿鍋鏟、拿棍子,家裡所有能用的工具全都用上。張建腿腳不好,跑也跑不開,腦癱的兒子連自己都管不了,更别說管他了。那個小的從小就聽死者的,跟着死者一起打張建。根據張建的交代,他就對死者實施了那一次性侵,之後一直到死者辍學離家,他都不敢再做什麼。死者辍學是因為姚幼妹,小昭,你那邊有口供嗎?”
“有。”徐聖昭立刻說道,“姚幼妹一直在縣城打工,每年就回家一兩次。五年前春節,她回家過年,打算讓死者跟大兒子結婚。死者大鬧一場,把家裡能砸的全砸了,然後就跑出來了。”
張尚翔補充道:“我用張雅的名字查了一下,死者最開始是在縣城落腳,後來一直在省内打轉,一年之後直接到了咱們市,之後就停了下來。”
郎月慈起身走到白闆前,拿起筆一邊寫一邊說道:“死者的經曆大概是這樣的。四歲時候被拐賣到張家,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上了戶口,改名為張雅,同時年齡改小了兩歲。一直以張雅的身份長大,十歲,實際年齡12歲那年遭受性侵,兩年後離家,先是在家附近打工生活,一年後到了本市。根據吳願的交代,他跟死者相識在三年前,那年死者的實際年齡為16歲。那個時候死者已經在吸食大|麻了,兩年前,死者帶着一筆錢回家,并改名為張玉茗,從此與家中斷聯。至于宋雅這個身份,并沒有出現在我們的戶籍系統之中,所以從一開始這個身份就是假的。”
“太過巧合的事情就需要引起注意。”馬博接過話來,“按照目前的政策來說,改姓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改成祖母和外祖母的姓氏都需要确認家庭情況,或許是因為這樣,死者隻改了名,而沒改姓。”
徐聖昭看着白闆上的資料,說道:“宋姓不算大姓,她認識吳願的時候用的是假名宋雅,或許那個時候她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張尚翔說:“沒準她直接到咱們這兒就是因為知道身世了。她家隔壁省就有超一線大城市,如果為了錢,實在沒必要北上到咱們這裡,兩地飲食氣候生活習慣都相差太大了。而且按普通邏輯來推,如果她是為了遠遠地逃離,既然都北上到咱們這裡了,再遠一點往北京去豈不是更好?怎麼就非得窩在咱們這地方?按照張雅這個身份查下來,她是直接就到了本地,中間沒有停留和猶豫,好像就是認定了這裡一樣。”
徐聖昭轉過身看向施也,說:“施教授,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死者是否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否尋找過親生父母,把自己的出租屋選在那個地方是故意還是巧合,這幾個問題我都無法回答。”施也看向徐聖昭,“心理學不是玄學,我不會算命,不會推星盤,既做不了預測,也沒辦法回溯。”
徐聖昭洩了氣,說:“天殺的人販子!”
郎月慈敲了一下白闆,說道:“注意别跑偏了。不管死者是宋玉茗還是張雅,她的屍檢結果和案發現場都完全支持她吸毒這個結論。同時吳願的口供也證明了死者與更大的販毒團夥存在關聯。現在咱們的調查方向還是命案,殺她的兇手不一定知道她的身世。”
“郎哥說得對。”馬博看了眼表,說,“預審那邊的正式筆錄還得有一會兒,時間差不多了,先去吃飯吧。小昭,再生氣也得吃飯,不然對身體不好。”
徐聖昭道:“知道啦小馬哥,你還是跟韋亦悅說吧,他才是真的快氣炸了。”
“行,我去找他。”馬博起身,“倒黴徒弟倒黴師父啊!”
馬博的感慨讓屋内的氣氛緩和了些。等他離開後,郎月慈看向施也,詢問道:“吃食堂?還是去外面?”
“能麻煩你幫我打回來嗎?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