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鬧鐘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聲都像敲在心上,時間被無限拉長,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白蘭花香,安靜得有些叫人心慌。林伊然坐在床邊,手裡緊緊握着電話的聽筒,冰涼的塑料外殼無法平息掌心的熱度,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座機的撥号盤在通話中歸于沉寂,唯有“嘟嘟”聲在電話線那頭延綿不斷,像一根細線,牽引着她懸在半空、七上八下的心。
窗外的天色已然擦黑,暮色像暈開的墨迹,一點點浸染了天空。昏黃的月光透過紗窗投下模糊的光影,斑駁地落在她臉上,給眉眼間添了幾分忐忑又怯生生的光。她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可胸腔裡的心跳還是快得像要從喉嚨裡蹦出來,每一個鼓點都在昭示着她的緊張。
“喂?”
電話終于接通,對面傳來一個低低的、帶着一絲特有慵懶和冷淡的聲音。那聲音穿透聽筒,溫柔又疏離。他的語調仿佛天生帶着距離感,帶着不容靠近的清冷,卻奇異地讓人忍不住想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去探尋那聲音裡的溫度。
林伊然瞬間愣住了,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這個聲音。喉嚨像被什麼卡住了似的,話語卡在唇邊,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個字。她從沒想過,這個她僅僅見過幾次、氣質清冷的男生,他的聲音竟然可以這麼好聽——低沉中帶着磁性,像大提琴在最深的共鳴腔裡輕輕撥響,又像午夜悄然開放的昙花,帶着某種令人震撼的清越,輕輕一撥,便叫人心神震蕩。
“喂?”
他又喚了一聲,聲音中帶着一絲疑惑,尾音輕揚,恍若落在水面上的一粒塵,卻激起了她内心深處層層疊疊的波紋。那微弱的疑問,像打破沉默的咒語。
“啊!請問是秦逸嗎?”
她像被點燃的火柴,猛地從失神中回過神來,聲音因為緊張而比平常急促高揚幾分,帶着明顯的慌亂。她幾乎能感覺到自己臉頰迅速升溫,心跳的聲音在寂靜的客廳裡回響,像是打鼓一樣響徹耳膜,仿佛連電話那頭的人都能聽到。她試圖用力掩飾自己的慌亂和羞澀,讓聲音聽起來自然一些。
“嗯。” 秦逸應了一聲,聲音很輕,仿佛隻是一個無意識的氣音,帶着一種不帶情緒的平靜。
她幾乎是在聽見這聲音後本能地開口,像怕錯過一班列車,“你好,我是林伊然!那個……我是從鵬飛哥那裡拿到你的号碼的,想和你認識一下,可以嗎?”她的聲音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像一隻小小的船,忐忑地駛向未知的海域。
電話那頭一時沉默,漫長得像風停在窗前,連窗外的夜色都凝住了。每一秒的安靜都像無形的壓力,讓她緊張地咬住下唇,耳朵紅得發燙,視線定格在書桌上的一角,盯着某個不存在的點。窗外的樹影在微風中晃動,影影綽綽,仿佛也在屏息等待他的回答,預示着某種未知。
“嗯。”
終于,他應了一聲。那一個字輕得不能再輕,不鹹不淡,仿佛隻是一個敷衍。然而,對林伊然來說,那一個字,像冰封湖面悄然裂開的第一條縫,露出底下暗湧的柔軟水波。
她心底湧起一股巨大的喜悅,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帶着壓抑不住的甜。指尖纏繞着電話線,一圈又一圈,像在纏住這份剛剛萌芽的情緒和希望。語氣也放松了幾分,帶着一點清新的歡快和得寸進尺的小小期盼。
“那……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她以為他會敷衍一句更簡短的“嗯”,或者直接挂斷電話。卻沒想到,經過短暫的停頓後,他淡淡地說了兩個字:
“随你。”
這簡短的兩個字,像一道意想不到的指令,讓她像踩進棉花雲裡一樣,整個人輕飄飄地暈着甜。盡管語氣裡依舊克制,聽不出明顯的溫度,但那一絲微不可察的默許,像冰封湖面悄然裂開的縫隙更大了些,露出了底下更多暗湧的柔軟水波,帶着一種被允許靠近的驚喜。
電話挂斷後,伊然仍抱着聽筒發愣。手中的聽筒似乎還殘留着他聲音的餘溫,和她掌心的溫度交織。電話機是她最喜歡的加菲貓款式,橙橘色的小貓趴在底座上,眼神懶洋洋的,仿佛也看穿了她此刻臉上藏不住的、帶着傻氣的羞澀和欣喜。
她的手指慢慢滑下,把電話放回座位,卻又忍不住撫上那隻貓耳朵似的曲線,指腹輕輕摩挲着,像在追憶剛剛那段短短的、卻無比重要的通話。窗簾縫隙透進的月光灑在地闆上,映出一地銀白,清冷又溫柔。
她的心跳還沒完全緩過來,臉頰浮着淡淡的紅暈,像傍晚的雲霞。明明隻是幾句話,一個并不熱情的允許,卻像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被輕輕、卻有力地撩撥了一下,泛起了不知名的、卻令人悸悅的波瀾。他清冷的聲音,像一道月光,穿過聽筒,悄無聲息地滑入了她的心裡。
——
從那天起,林伊然開始頻繁申請做值班生,負責清晨走廊的衛生。她總是一大清早就到校,帶着一點隻有自己知道的小心思。她拿着掃帚裝作認真掃地,實則一邊打掃,一邊眼睛餘光不受控制地朝校門口張望。
清晨的陽光像是也特别眷顧他,總是在他準時出現在校門的那一刻,變得更柔和一些,帶着濾鏡般的溫暖。秦逸每天幾乎都是同一時間出現,背着書包,步伐從容而沉穩,帶着他特有的、與周圍緩慢蘇醒的世界不符的清醒。陽光灑在他身上,把他的側臉勾勒得線條分明,黑發在晨光中泛着淺淺的藍色,像是畫裡的少年走進了現實,帶着一種不真實的美感。
伊然總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多看幾眼,試圖将他的身影、他的氣質、他的每一個微小細節,都深深地刻在腦海裡。
“伊然,你在看什麼呢?”
曉珠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帶着探究和促狹的笑意,把她吓了一跳,掃帚差點掉在地上,發出一聲輕響,打破了清晨的甯靜和她的思緒。
“沒、沒什麼!”她慌忙回頭,耳根和臉頰迅速泛紅,像被抓包的小偷,下意識把臉轉向一邊,試圖掩蓋心底的慌張和秘密。幾縷碎發垂在臉側,也遮不住她飛快升溫、無法控制的绯紅。
曉珠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看到秦逸遠去的背影,立刻露出一個“我懂了,并且看好戲”的笑容。
“哦——原來是在看秦逸學長啊?”語氣裡帶着明顯的調侃。
“才不是!”林伊然立刻否認,聲音因為心虛而比平時高了半度,掃帚的竹柄上壓出了指痕,她想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卻越發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