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近距離直視過梅疏影眼睛的人,都沒辦法對着有那樣一雙比星河更深邃璀璨的眼睛之人說出什麼重話來。在梅疏影情動之時更是如此。它仿佛在替它的所有者說話。說情話。它贊美對視之人的美麗,訴說着自己真切的喜愛,深情到仿佛星河中隻有對方那一顆星值得被它收藏。
陸小鳳在沉浮中跌入了那片星河。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梅疏影從半夢半醒中醒來。
理智回籠。
梅疏影很清楚自己昨日做了什麼。他隻是被放大了欲望,不是昏迷,不是發瘋。曾被他用道德壓制在心底的惡意,哄騙他以道德為借口施行犯罪之事。他不知曉這種惡意何來,但它根植心底,每當梅疏影殺人或者踏破道德底線之時就會浮頭。
可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事情。
活了三十多年,又在江湖上漂泊五年的梅疏影,本質上還是那個活在現代社會的人。他能理性對待旁人的事情,落到自己頭上就手足無措。
總要做點什麼。梅疏影知曉這樣丢陸小鳳在此,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他替陸小鳳清理幹淨,然後治了他身上的傷口,又配了藥。随後想了想,留了一封飽含歉意的信。将這些連同這個小院,都留給陸小鳳。
做完後,梅疏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迎着朦胧的微光,他悄然離開。
他自己也需要時間想一想。
梅疏影不打算隐藏自己的行蹤。他知道事情必然要有個交代。
而後陸小鳳恨他也罷,殺他也行。
唯獨今日,或者說此刻,他隻想逃避。
昨日陸小鳳睡得不太好。
無論換誰來都不可能睡好。
他能睡着簡直是天底下最心大的人。
但他被禁锢在梅疏影懷裡,完全動不了,不睡覺又能幹什麼呢?
于是他不僅睡着了,還因為這幾日熬夜的勞累睡得很熟,醒來時覺得自己腦袋像是被大錘敲昏了才睡過去的。
梅疏影不在榻上,冰冷的另一側顯示他已離開很久。
陸小鳳想罵兩句,話到嘴邊又說不出。昨晚他将能罵的都罵了,現在人都不在眼前,好像罵了也沒有意義。于是他捶了一下床,憋着一口氣起身。
出乎意料的是,陸小鳳覺得身上雖有些不舒服,但還算清爽,沒有很難受。他擡手嗅了嗅自己手腕上昨日被梅疏影掐出淤青的地方,聞到一股熟悉的藥味。梅疏影做的藥總是藥效很好,立竿見影。不過藥效再好也沒有半個晚上傷口就愈合的道理,一些出血的傷口依然隐隐跳動着,有種針紮般的痛感。
一邊的書桌上放着一張紙,陸小鳳走過去,站在桌前閱讀。
信不長,内容是懇切的道歉與誠實的交代。梅疏影說得無比實在,包括自己的眼睛問題,包括自己昨日确實出于惡意這件事。最後他說自覺無法面對陸小鳳,暫時離開了,若日後再見,陸小鳳對他要殺要剮如何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