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晞沉吟片刻,道:“那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還差不多。”穆子越總算舒坦了一回,揉着太陽穴道,“朕還記得你十歲第一次穿上铠甲,叽叽喳喳來向朕炫耀,那時榮安還在,而你才這麼一點……”
他伸出手指,比了一個高度,頗為懷念地道:“一眨眼,你都十八了,快比朕還高了……”
“皇兄。”思及往事,穆子起也有些許動容。
“雲晞。”穆子越回過神來:“朕決定以後再不派你去打仗了,你就留在皇城、朕的身邊。還記得韶華宮嗎?”
“記得。”雲晞垂眸,那是榮安長公主曾經的寝殿。
“那裡頭還是老樣子,榮安的東西朕都留着,一并賜給你,帶走還是留下,也都随你。”
雲晞一愣,他清楚記得,上一世因他不肯受封,敗了皇帝的心情,穆子越沒說幾句話便離席而去,自然也未提起韶華宮,沒想到竟得了意外之喜。
他跪下磕了個頭,真心實意道:“多謝陛下。”
穆子越目光閃爍,過了半晌才傷感地道:“你總對朕這般客氣。朕欠你、欠榮安的太多,不知還能為你們做點什麼……若你願意,經常進宮來陪朕說說話,朕就心滿意足了。”
“……好。”雲晞點了點頭。
穆子越頓感欣慰,用過膳後,衆人皆很有眼力見地告退,穆子越又拉着雲晞、穆子起說了幾句話,才命内侍總管李乘風帶着雲晞去韶華宮小坐。雲晞正有此意,痛痛快快謝了恩,就跟着李乘風去了。
李乘風在這宮中當差數十年,與榮安長公主有過幾面之緣,每回長公主帶着年幼的雲晞入宮,都是由他親自接待,忙前忙後頗為熱心,平時也很照顧雲晞,私下曾給雲晞透過不少消息,穆子越去後,李乘風便被穆承浚派去守了皇陵,雲晞幽幽一歎,他與李乘風,也是久别重逢了。
李乘風絲毫不知他心中所想,一路上時不時說上幾件宮中趣事。雲晞打疊起精神,兩人相談甚歡,眼看韶華宮的匾額近在眼前,雲晞正想道謝,一道身影突然之間橫沖過來,撲通一聲朝着李乘風跪下,大喊道:“李公公,救命啊!”
雲晞定睛一看,隻見一個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宮人,看身形約摸十餘歲,披頭散發,滿身髒污,額角接連撞到地上都磕出了血痕,嘴裡一刻不停地念着:“李公公,求求您,救我家殿下一命!”
李乘風吓了一大跳,直直後退了兩步,待看清楚是誰後,歎了口氣道:“春喜,究竟發生了何事?”
被喚做春喜的宮人仰起臉泣不成聲:“殿下病重,可是找不到太醫,主子快急瘋了,求您幫幫忙,找位太醫來看看吧!”
雲晞很确信上一世他沒這番際遇,原本夜宴散後,他早早便回府了,所以根本不知道就在這一天,宮裡有一位殿下病重,遲遲請不來太醫。但依照太醫院規矩,一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至少有三位太醫值守,怎麼可能找不到人,且病重的還是一位殿下,這不是很奇怪嗎?
李乘風皺眉道:“春喜,傳喚太醫需得皇上旨意,或者嫔以上主子們的懿旨,我也做不得主,你還是另尋高明吧!”
春喜膝行過來,抓着李乘風的衣角道:“主子都求過了,可是沒有人理。殿下真的病得很重,奴婢也是沒法子了,求您看在殿下的面上,幫我們這一回吧!往後春喜給您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這……”李乘風一臉為難,似有隐情。
雲晞回想了一下方才在宣德殿見到的衆位皇子皇女,心裡已有了大緻猜測。其實這一年穆子越并沒有子女病逝,也便是說,不論怎樣這位殿下都會痊愈,本不必節外生枝,雲晞卻忽然開了口,道:“春喜,你在何處當差?”
春喜不認得雲晞,有人過問便死馬權當活馬醫,擦了擦眼淚道:“奴婢是儲秀宮偏殿陳貴人處的宮人。”
雲晞點點頭,儲秀宮距離此地不遠,他打定了主意,道:“你别急,我有一個法子。你先回去把你家殿下小心搬到韶華宮來。”
随後轉向李乘風道:“李公公,我忽感不适,可否代我向皇上請旨,傳一位太醫過來瞧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