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乖啊,雲晞又摸了一下六皇子柔軟的發頂。兩個人光顧擺弄紙鸢,也就沒注意春喜身後出現了一位婦人,眼圈微紅地望着他們。
春喜拿來的線不夠長,也不夠結實,雲晞不能把紙鸢放遠了,隻得讓它稍微在空中飄一下,六皇子抱着線筒,一眨不眨盯着飛起來的鷹,連手指被線勒到都沒察覺。
這時身後有人生氣地嚷道:“這是我的紙鸢!”
穆承澤聽不見,仍在看他的飛鷹,雲晞聞言轉過頭去,隻見七皇子穆承沛換了件月白錦衣又回來了,這一次戴的是紅寶石項圈,叉着腰氣鼓鼓的模樣也宛如一隻圓滾滾的小包子,雲晞好笑地道:“七殿下來拿紙鸢了嗎?”
雲晞把落在一邊的金鳳紙鸢拿好,準備交回到七皇子手裡,誰知七皇子卻不接,直接跑到六皇子跟前,動手去扯他手中飛鷹的線。
六皇子臉色大變,七皇子的東西他不敢要,但飛鷹是做給他的,他哪肯放手,當即将線筒整個抱在懷裡,七皇子扯不動,手指還被線劃了一下,當即捂着手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皇帝最寵愛的皇子被欺負了,這還了得,後腳趕到的永壽宮下人都要暈過去了,一股腦湧上去推開了六皇子,七嘴八舌研究起七皇子的傷勢。六皇子被推得差點摔倒,幸好雲晞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春喜挽着身邊的婦人走過來,那婦人滿面驚恐,緊緊抱住了六皇子。
看來這便是陳貴人了,雲晞心道。
論顔色,陳貴人長得平庸了一些,穿着打扮也很尋常,氣質上畏畏縮縮,乍一看仿佛一位年長的宮人。而穆子越一向喜歡美麗嬌縱的女子,如陳貴人這般,不得聖寵似乎也不奇怪。
七皇子手指上隻有一道淺淺的紅痕,連破皮都沒有,并不打緊,身上随時備着藥的宮人給他上了頂級金創藥,穆承沛仍在哭鬧不停。
“好了,别哭。七殿下不是要紙鸢嗎?”
雲晞念在他還是個孩子,也沒管誰是誰非,隻命宮人将金鳳送回到穆承沛處。
穆承沛脖子一梗,一把奪過金鳳來扯得粉碎,遙遙一指六皇子的飛鷹:“我要那個,那個也是我的!”
陳貴人咬牙,下定決心去抓六皇子手裡的線筒,六皇子拼命搖頭,将飛鷹紙鸢收回來抱在懷裡,怎樣都不肯松手。
陳貴人哭着道:“澤兒聽話!之前教你的你都忘了麼?”
穆承澤擡頭見陳貴人滿臉淚水,沉默了一會兒,伸手給她擦去眼淚,然後抱着飛鷹躲到雲晞身後,陳貴人身形晃了晃,差點給他跪下了。
永壽宮的内侍宮人俱是一愣,誰不知道七皇子在這宮中是橫着走的,要什麼就得給什麼,否則就是開罪了其母周貴妃,而六皇子一直以來都像個透明人,從沒争過什麼,怎麼這一回偏就想不開了?
雲晞頭痛地想,這回真的糟了。
穆子越就在禦花園,兩位皇子之争自然瞞不過他,穆承沛哭了一會兒,穆子越便帶着周貴妃還有一幫皇親國戚浩浩蕩蕩趕到了。
禦花園呼啦啦跪了一地的宮人内侍,穆承沛撲進周貴妃懷裡抽抽搭搭哭個不停,舉起仍有一點紅的手指給周貴妃看,周貴妃心疼得臉都曲扭了。
陳貴人一見情勢不妙,要拉六皇子跪下認錯,穆承澤卻抱緊了雲晞的腿。雲晞拍了拍他的後背,意在讓他放心下來,穆承澤松了手,被陳貴人拉扯着跪下,眼巴巴望向雲晞。
雲晞自己也跪了,想了想率先開口道:“陛下,是臣的錯,是臣沒照顧好六殿下與七殿下。”
“不關你事。”穆子越看都沒看雲晞,沉着臉向六皇子道,“承澤,你是兄長,難道不該讓着點弟弟嗎?”
穆承澤聽不見,直挺挺跪着,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陳貴人膝行過來替他磕頭,道:“是,陛下。六殿下知錯了,還請陛下責罰。”
她這一生為了兒子總是被罰,早就麻木了。一般自願請罪,總不至于被罰得太慘。
“是該好好罰一罰!”周貴妃冷笑,說着轉向穆子越,眼裡含淚道:“皇上,您知道沛兒一向天真爛漫,從沒受過這般委屈,今日不僅手受了傷,連臣妾命人給他做的紙鸢都被撕了,沛兒哭得這麼傷心,定是心疼壞了。”
穆承沛愣了片刻,而後輕輕點了點頭,帶了點哭腔,指着六皇子對穆子越道:“父皇,他搶了我的紙鸢。”
雲晞簡直要被這對颠倒黑白的母子氣笑了,且不說周貴妃攻于心計惡意曲解,就連穆承沛小小年紀都撒了慌。在此之前虧他還把穆承沛當成了孩子,可從小養在宮裡的,又有幾個是真單純,更何況這還是以後能在宮裡橫着走的七皇子穆承沛?
穆子越沉思片刻,已有了決斷:“今日過節,不宜重罰。這樣吧,承澤先把東西還給承沛,自今日起禁足兩月,抄孝經百遍;陳貴人教子不嚴,罰奉半年。”
陳貴人連連叩首,隻是罰奉禁足加抄書,已算是很仁慈了。
“皇上。”雲晞忽然道。
從方才起,一直跟在穆子越身邊的李乘風就不停向他使眼色。雲晞明白李乘風的意思,不想他卷入紛争,可穆子越這般不明是非,周貴妃母子這般颠倒黑白,皇親國戚太子妃嫔沒一個出面替六皇子求情,再加上此事确是因他而起,雲晞實在忍無可忍了。
穆子越道:“雲晞,你有何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