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晞去韶華宮時帶上了蘭萱的手藝。蘭萱做的小點心比禦膳房的還要好吃許多,穆承澤最早嘗過一次後,就巴巴地盼着雲晞來教他,也能順道嘗一嘗安樂侯府的手藝。到了授課的日子,六皇子大清早就守在韶華宮門口,一見雲晞便小跑上來,接過他手裡的食籃,眉開眼笑道:“核桃糕、綠豆餅、杏仁酥……”
雲晞止不住笑罵:“正經的不會幾句,吃的不用教你就會了!”
穆承澤這會兒與他很熟了,抱着寶貝食籃嘿嘿一笑,邁開小短腿就跑。雲晞充其量就是吓唬他一下,他總覺得六皇子飯量又見漲了。如今雖然整個人神采奕奕,不再是當初那個畏畏縮縮怕被打的孩子了,可是臉上依舊沒多幾兩肉,明明還是包子的年紀,卻不像隻包子,實在有點可惜……
自從念了書,穆承澤變得懂事許多,藏起來吃完自己的那份點心,就乖乖把食籃還了回來,主動坐到案前寫字。雲晞在讀書寫字之餘,教了他一些簡單的拳腳與劍法,恰當習武可強身健體。穆承澤的資質談不上有多好,但他有許多人所沒有的專注,不驕不躁。這也是以前拼命學說話一點點磨出來的,不論做何事都穩紮穩打,慢一點沒有關系,一旦會了就有模有樣。雲晞頗驕傲地想,六殿下若認真起來,還真有幾分他當年的風範,不愧是他收的小徒弟。
穆承澤最近愛喝果酒,累得滿頭大汗時喝上一杯,神清氣爽,隻是入了冬,春喜恐他一下子吃進涼的身體不适,果酒也要溫過之後才讓喝。平時就将酒壺放進屋檐下面的一隻瓷盆子裡,泡上熱水捂着。穆承澤寫完當天的字或練完功後,雲晞便允他喝上一小杯解饞。不知是不是錯覺,每每他帶了果酒來,六皇子寫字練功就特别快。
這一日寫完字,穆承澤照例去取早就為他暖上的果酒,殿外卻有人尖着嗓子道:“皇上駕到!”
雲晞眼皮一跳,忙拉着六皇子跪好。片刻工夫,穆子越便領着一群宮人内侍走入殿内。
穆子越本是無意間路過,見到雲晞心裡很是高興,笑着道:“快起來吧。朕今日路過韶華宮,聽見裡邊有聲音,還想着莫非雲晞來了,沒想到真的是你。”又瞥了一眼六皇子道:“承澤也起來吧。”
雲晞不慌不忙起身,也拉了穆承澤一把,行了一禮道:“皇上,臣在教六殿下寫字。”
“是嗎?”穆子越自然而然道,“拿過來給朕看看。”
内侍将六皇子剛寫完的那幾頁呈上,穆子越粗略掃了一眼,隻覺字迹工整,并無錯處,作為小孩子已不容易了,頗給面子地道:“寫得不錯。”
穆承澤此時已能粗粗認出一些唇型了,低頭道:“多謝父皇,是表哥教得好。”
穆子越沒料到竟是六皇子回的話,竟然還如此流利,一時奇道:“承澤,你能聽見?”
穆承澤搖了搖頭:“表哥教我多看多說,自己記下來的。”
穆子越一下子來了興緻:“那朕便考考你。”
雲晞笑道:“皇上,可别出太難的題,六殿下答不來的。”
穆子越凝神片刻,道:“三字經,如何?”
這是小兒啟蒙時必學的,穆子越也問得相當放水。
穆承澤一闆一眼通篇無錯地背完,穆子越又指了幾處句子,穆承澤一一解了出來。
穆子越還欲再問下去,雲晞搶先一步道:“千字文不行,六殿下學得慢!”
穆子越笑:“這也很不錯了。”
他還是很好奇,穆承澤對答如流,根本不像耳聾之人。
雲晞替穆承澤道:“六殿下如今每日都會練讀寫各三個時辰,如今才剛學千字文。”
“滴水穿石。”
穆子越會意地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穆承澤,從前每每見到六皇子,六皇子都是低着頭,穆子越也沒仔細看過這個兒子,如今一瞧,六皇子五官俊秀,一雙鳳目晶亮,面容不太似生母,反到有幾分像他,心裡有些滿意,看穆承澤便順眼了一些。以前總覺得有個身有殘缺的兒子傳出去很是丢人,如今看來倒也不是不能補救。
不過,這也得看老師是誰。穆子越感慨,若換做别人,恐怕六皇子就并非現在的樣子了。
穆子越歎道:“雲晞,你教得很好。”
雲晞心裡很是高興,仍道:“臣教的大多數師父都會,也是六殿下自己肯吃苦。”
穆子越笑着搖了搖頭,不由想起了七皇子穆承沛。若論資質,七皇子勝于六皇子,有文盛明帶着,已經在學資治通鑒了。但是論勤奮,這會兒天冷,七皇子怕還是賴在永壽宮的被窩裡呢。六皇子書讀得慢,寫字也一般,可因耳不能聞,這些都變得彌足珍貴,得來不易。
穆子越在心裡不斷比較着,目光落在六皇子身上穿着的半舊袍子上。入冬了,陳貴人恐兒子冷,多給他裹了幾件舊衣,饒是如此,與同年健壯的七皇子相比,六皇子還是瘦得可憐。
穆子越想起最近儲秀宮仿佛沒再召太醫了,難得和顔悅色起來:“承澤,你最近身體可好?”
穆承澤一愣:“很好。”
穆子越道:“雲晞也教你習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