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承澤道:“我從不主動招誰惹誰,原本忍他也沒什麼,但他辱罵我娘,就該付出代價。”
他并非沒有忍耐,隻是七皇子提到了陳貴人,穆承澤這才暴怒。
“我知道,不論我說什麼做什麼,父皇還是會信穆承沛,索性打就打了。待表哥來了,一定會想辦法替我說話。”
你還真信得過我!還知道要去找李乘風通風報信!
雲晞瞪他一眼,道:“那萬一李公公沒幫春喜,我沒能及時趕到,或者那種情勢我也沒法逆轉呢?”
穆承澤道:“穆承沛想鬧大,父皇那邊定會得知,李乘風隻是順手之勞,不會不幫。我信表哥,若真的扭轉不回來也認了,不會怪怨别人。再說,我又不是沒被罰過,有何可怕。”
破釜沉舟。
即便知道了穆承澤是在迫他出手,雲晞也不忍責怪。他也是至孝之人,能懂穆承澤的心情,若他與六皇子易地而處,說不定七皇子會更慘烈。
許久,雲晞道:“那你今日為何又要對姚小姐出手?”
穆承澤吃驚地道:“她真是你表妹?”
“當然不是。”雲晞輕咳了一聲。
“哦。”穆承澤明顯松了口氣,道,“一個女子,身份未明,萬一想使壞怎麼辦,呆久了對表哥的名聲也不好。”
“你連這都知道?”雲晞失笑。
穆承澤道:“被潑髒水潑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什麼叫被潑得多了……雲晞心裡緊了緊,道:“阿澤,你是……從何時開始明白這些的?”
“忘了。”穆承澤的語氣風淡雲輕。
在他還不懂如何表達時,就能清楚感覺到四周人的惡意。儲秀宮偏殿常年無寵,宮裡但凡有點門道的人都不會選擇去那裡辦差,故而留在那裡的,要麼是誰家眼線,要麼是走投無路。也有寥寥幾個真心待陳貴人母子好的,如春喜,穆承澤小小年紀早已一清二楚。
他會讀一些唇型,當初雲晞多了個心眼,叫他不要外傳,故而隻有幾個親近之人知道。可笑的是,有些宮人内侍心裡怨恨,欺他聽不見,時常當着他的面大肆辱罵,穆承澤也都清楚地看見了。可以說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話,他若是次次都氣,估計早就被氣死了。
那些個宮人内侍,他也不是沒有想法子換過,可一有空缺,内務府會另添其他差不多的過來,不過是白費功夫。久而久之,隻有當他們不存在,隻是——除了陳貴人。
若是那些人連陳貴人一塊罵,穆承澤必會翻臉打鬧,那些人也瞧不出門道,隻道六皇子耳聾,還總是亂發脾氣。
除此以外,還有來自各方的污水,數永壽宮的最多。永壽宮周貴妃面前的紅人、心腹,隔三差五要過來訓斥,穆承澤也都一筆一筆全都記在心裡。
不在雲晞面前提起,隻因這是後宮陰私,陳貴人千叮咛萬囑咐,不可輕易拖安樂侯下水。安樂侯雖是皇親,也不好次次都幹涉穆子越後宮之事,肯教導六皇子,就已經是母子倆天大的福氣了。
“澤兒,你要惜福。”陳貴人經常如是說。
但面對七皇子的挑釁,永壽宮在穆承澤心裡積聚起來的點點恨意終于彙成了湍流,有些人若不給他點顔色看,永遠都不知道安分兩個字怎麼寫,穆承沛如是,姚雪晴亦如是!
“阿澤……還是那句話,你是皇子。”雲晞道。
“嗯。”穆承澤等着他後邊的訓斥。
雲晞微微一笑,又道:“不過今日,你做的不錯。”
穆承澤有些不敢相信,道:“表哥,你不生氣?”
雲晞道:“氣什麼?怪你為我着想,處置污我清名之人?”
雲晞已很清楚,對于穆承澤來說,自己受了沖撞并不重要,否則第一時間亮出皇子身份,就能斥了姚雪晴,可他并沒有。後來出手,也是恐她有損雲晞清名。同樣,當日若非穆承沛膽大包天罵到陳貴人頭上,穆承澤多半還是會選擇隐忍,不會與穆承沛直接沖突,可一旦觸及了他的逆鱗,铤而走險,把自己陷進去也無所謂。
他道,我信表哥。
雲晞心道,那表哥自然也信你。
以前一心想讓六皇子能自保,覺得他就是個連餡都沒有的傻饅頭,一心想護他,現在突然發現,六皇子其實是個藏得好好的芝麻餡的包子,雲晞的心情别提有多複雜了。
如今仔細回想一下他試探穆承澤時,對方的回答……
若太子與三皇子吵架,你幫誰?
穆承澤反問,是在韶華宮嗎?
其實他的意思,不在韶華宮,自然就不管。
雲晞再問,穆承澤又道,我聽表哥的。
這意思也清楚了,我不想管,除非你讓我幫誰,我就幫誰。
雲晞苦笑,他怎麼會以為六皇子是隻傻饅頭的?
“表哥。”穆承澤忐忑地道:“你都知道了,還會繼續教我麼?”
“……我有說過不嗎?”
雲晞笑咪咪且報複一般,粗暴地按了按六皇子的頭,心道,管他什麼包子饅頭,芝麻餡還是紅豆餡,隻要六皇子也是真心待他不就成了,若六皇子真是個傻饅頭,那他才真要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