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是樊均第一次在南舟坪以外的地方待這麼長時間。
從早上十點多,一直到下午四點。
中午吃完飯之後,他們又去坐了小火車和摩天輪,甚至還玩了旋轉木馬……要不是人多排隊實在太費勁,這幫人估計能玩到晚上。
離開遊樂園回到車上時,樊均感覺世界都安靜了,他靠着駕駛座的椅背,閉了閉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
對于他來說,很盡興,但也挺累的,比呂澤盯着他訓練一天都累。
“要換我開嗎?”鄒飏在副駕問了一句。
“你本兒拿到以後摸過車嗎?”劉文瑞在後座問。
鄒飏往儀表盤上摸了摸,回頭看着劉文瑞:“摸過。”
“讓大人開吧,飏飏。”李知越靠在張傳龍身上,閉着眼睛。
樊均笑了笑:“我開吧。”
“行吧,你要累了就換劉文瑞。”鄒飏系好安全帶,往椅背上一靠,打了個呵欠,“回去的路用開導航嗎?”
“不用。”樊均發動了車子。
車剛開出去沒到十分鐘,後座就傳來了呼噜聲。
樊均往後視鏡裡看了一眼,三個人已經摞一塊兒睡着了。
再看了一眼右邊,鄒飏也睡着了,抱着胳膊,頭微微後仰着,眼鏡挂在鼻尖上,這睡姿跟後面三位相比,要規整得多,帶着第一次見面時感受到的那種傲慢。
從遊樂園回南舟坪的路不近,不過樊均一直有記路的習慣,走過一遍基本就能記得。
随着南舟坪越來越近,整個人也慢慢松弛下來。
也就是到這會兒他才發現,在身體裡某個地方有根弦始終是繃着的,離開南舟坪起就一直繃着……也許不止一根,好幾根。
所以在遊玩結束,愉快的情緒慢慢散去以後,他會感覺到累。
“鄒飏。”耳邊有人在叫他,聲音很輕。
鄒飏聽着這聲音有點兒熟悉,一時又想不起來。
接着耳邊又響起一聲很輕的響指。
……樊均。
鄒飏睜開了眼睛,先轉頭看了看駕駛室,樊均正看着他:“到了,你們是一塊兒吃個飯還是……”
“嗯?”鄒飏又轉頭看向前方,發現車已經停在了百順廣場的停車場。
回頭看了一眼後座,三個人以疊疊樂的方式睡得很香。
“我跟你進去吧,”鄒飏說,“都到這兒了,進去看看我媽。”
“嗯。”樊均點點頭,打開車門下了車。
鄒飏也下了車,關車門之前沖着後座吼了一嗓子:“起了!”
然後一甩手關上了車門。
隔着車窗能看到後排三個人夢中驚坐起,蹦得車都跟着晃了兩下。
“你是不是有病!”劉文瑞下車罵了一句。
“你們開回去吧。”鄒飏說。
“你不回去?”劉文瑞問。
“我媽在這邊兒,”鄒飏說,“我到這兒了都不進去,她該覺得我不想見她了。”
“行吧,”劉文瑞點頭,“明天計劃是爬山,早上我給你打電話。”
“我不去我死了。”鄒飏說。
“樊哥,”張傳龍從車窗裡探出腦袋,“記着幫我們問問主席,什麼時候能拍照……”
“哪位主席?”樊均問。
“主理人!”李知越說。
“主理人。”張傳龍說。
“嗯。”樊均點點頭。
“趕緊回去,”鄒飏打了個呵欠,“李知越你坐前頭,幫你文瑞哥盯着點兒路。”
五一期間,商場的人似乎比平時多點兒,四周街道上擺的小攤兒也多了不少,看上去繁榮而混亂。
鄒飏跟樊均一塊兒先回新館。
其實除去自己人都到這兒了不去見見老媽怕老媽不高興之外,他還有種把樊均“帶”出去了,就得再“帶”回來的責任感。
畢竟今天樊均是個什麼也沒吃過也沒玩過的“小朋友”。
從商場旁邊的小路往裡走的時候,前面轉進來一輛電三輪,車上的人一看到樊均,揚手就扔了個東西過來。
還喊了一聲:“均兒!”
鄒飏吓了一跳,也不知道砸過來的是個什麼玩意兒,沖着樊均腦袋去的,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攔了。
但樊均一擡手,穩穩接住了那個東西。
是一個桔子。
“出去?”樊均抛了抛桔子問。
“送個貨,”電三輪開了過來,車上的人看着跟樊均差不多年紀,嘴裡叼着根兒煙,半眯着眼,“晚上打幾局啊,新開那家。”
“嗯。”樊均應了一聲。
電三輪開過去之後,鄒飏回頭看了一眼:“你朋友?”
“一條街的,他家賣水果。”樊均說。
“叫你打牌嗎?”鄒飏問。
“台球,”樊均笑笑,“你要打嗎?”
鄒飏跟宿舍那幾個沒少打,但說實話他不太願意跟剛那個電三輪一塊兒打,猶豫了兩秒之後他搖了搖頭:“……不會。”
樊均沒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把手裡的桔子遞給他:“吃嗎?”
“嗯。”鄒飏接過桔子,也沒一下下剝皮,直接捏着中間一掰,又把一半遞給了樊均。
吃着桔子剛進了新館,就看到呂叔和老媽都在,呂叔正跟工人在訓練區那邊加裝訓練台,老媽在前台坐着。
看到他倆進來,老媽有些吃驚地站了起來:“你倆一塊兒出去的?”
“嗯,”鄒飏應了一聲,對老媽的吃驚有些吃驚,“我和宿舍那幾個去遊樂園,路過這邊兒就叫上樊均了。”
“哦,哦……”老媽看着樊均,“好玩嗎?”
“好玩。”樊均點點頭,又看向訓練區,“不是說明天才來人裝嗎?”
“中午說有空就過來了。”老媽說。
“我去看看。”樊均脫掉外套,往那邊走了過去。
鄒飏從冰櫃裡拿了瓶水,掃完碼灌了兩口。
“你……”老媽走到他身邊,聲音很輕,“是怎麼想着叫他去遊樂園的啊?”
“劉文瑞讓叫的,人多好玩,”鄒飏頓了頓,“怎麼了?他今天有事兒嗎?”
“沒事兒,他今天休息,”老媽把他往前台邊兒拉了拉,“他……平時一般不出去。”
鄒飏看着老媽,沒太聽懂。
“他就在這兒,不太出南舟坪。”老媽小聲說。
“……是嗎?”鄒飏愣住了。
“你别問他啊,”老媽說,“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有空再跟你說。”
“嗯。”鄒飏應着。
想起了之前老媽說過的那句話。
吃過苦的孩子。
到底吃過什麼苦?
有多苦?
“你一會兒在這兒吃飯吧,”老媽說,“今天沒有小孩兒,呂澤也不在。”
鄒飏啧了一聲:“我無所謂他在不在。”
“你無所謂,”老媽也啧了一聲,“你那個手,是跟他打架弄的吧。”
“……樊均拽的。”鄒飏堅持誣陷自己的教練。
“均兒幹不出那麼沒數的事兒,”老媽說,“呂澤才有可能跟你動手。”
挺了解他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