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舜又問,它是什麼機器人。
許多都告訴它。
聊得差不多了,許多看看時間,午飯時間過半。他說:“休息時間到了,我去吃飯了。”
安舜叫住他。許多停下腳,轉回身問它怎麼了。安舜看了看周圍的幾個維修人員。許多讓他們先去吃飯,何修想留下來也被他示意走了。
維修室空了,隻剩下許多和它。
它一改剛才的倨傲,垂下了眼,那張清麗的臉溢出一種悲傷,很憂郁,“他……”他點了點腳尖,又猶豫起來,躊躇幾瞬,破釜沉舟般問了出來,“——他是不要我了麼?”
“我知道的,我每天和他在一起,有時候我們一天24小時都在一起,從半個月前,我就知道他不對勁了,剛開始和我說忙回家晚,後來幾天不回家,要麼回來就坐在窗邊抽煙,身上全是酒味和香水味,看我的時候總在歎氣……”
“——他是不是有新歡了?”
“我不介意他有别人,但為什麼連把我放在家裡也不行了?是不是那個人不同意?然後他就想把我送這來?”
它是根據李銘記憶裡的安舜制造的,18歲的安舜,單純陽光的少年。從它出生到今天的這一歲裡,和它最親密的人是李銘,它最熟悉的人也是李銘,它一歲的生活充斥的全是李銘。忽然有一天,被自己最依賴信任的人送走了,盡管假裝堅強,那雙眼睛,星光碎成了點點滴滴的眼淚。
它瞪着眼不讓眼淚流出來,倔強地看着許多,想要知道答案。
“你平時看什麼書?”許多問它。
安舜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樣無關緊要的問題,還是老實回答:“不看書,但曾經喜歡文史。”
不是它喜歡文史,是注入在它程序裡的李銘記憶裡的安舜喜歡文史,明明熱愛打籃球,看書卻喜歡看文史。于是它就喜歡文史了。
“難怪想法這麼多。”許多說,“他不想要你,會直接送去銷毀,30秒的事。”
“那他為什麼把我扔在這裡,都不來看我?”
“例行檢查,你的出廠商在這,像你這樣的新機器人,每年都有一次大體檢。”
“我……檢查結果怎麼樣?”
“還沒出來。”
安舜有點不安,仿徨地望着許多,“萬一檢查出我有問題……”
“該醫醫該治治。零件替換,程序升級。”許多肚子叫了一聲,他歎氣,“我餓了,等結果吧,别擔心。”
安舜妥協了,放他去吃飯。
許多走了兩步,又被它叫住,“你能帶你的機器人來玩玩嗎,我沒有朋友……”
……
何修在維修室外等,一直盯着監控等。他怕哪裡檢查漏了,機器人出現感染會攻擊人類,那種東西,體内全是堅固金屬,能把許多當嫩豆腐碾。
許多出來,兩人并肩往外面走。何修問他觀察出什麼沒。
許多說:“感染率比較高。”
“啊?”何修劃開手裡監控,安舜一直保持着低頭的姿勢,監控是全方位無死角,能看清它的瞳孔收縮狀态,呼吸起伏,沒有異樣,不符合任何感染特征。
它在房間中央站了一會兒,走到牆邊蹲了下來,背靠着牆,呆呆地想着什麼。
“正常啊。”
何修真沒看出來。
“它很關注我們的信息,我們是誰,住在哪裡,機器人的類型。尤其是你把我家機器人形容得像人一樣,它的興奮值超出了正常阈值——它遇到同伴了。”公司的檢測程序該升級了。許多歎氣,希望這個工作别落在他頭上,他沒那麼喜歡寫代碼。
“不是形容啊,就你家機器人那德行,我一比一還陳述……不是,你這麼一說,你家機器人真挺活靈活現,比人還賊……”何修後知後覺,“——許多,我說你大半夜撿了個啥東西,不會是哪個城市逃難來的感染機吧?”
“說話注意點。”許多掃了一眼四周,這會午休時間過半,大家都在睡覺,走廊沒人,“它已經夠慘了,别再沾什麼無妄之災。”
“喲,才撿兩三天就寶貝上了?”
何修嬉笑着,靠近許多,壓低聲音問:“查過它資料沒,顧主是誰,啥家庭?有沒啥黑曆史?說真的,你家機器人真挺那啥……有想法。我住隔壁都提心吊膽。”
“查了,人顧主比我有錢,教它尋找自我,讓它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每天28888的菠蘿,20w的大閘蟹随便吃随便買。”許多心裡悶悶的,煩煩的,他握了握手心,在考慮周末兩天要不加班算了,加班費是工資的三倍,可以買大閘蟹。
“卧槽,這麼有錢?那它怎麼流浪成這樣?它顧主呢?”
“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