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衍說不上是什麼感覺,輕應了一聲。他摸向空蕩蕩的口袋,心中不免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他早已習慣,習慣被背叛與離開。
早已習慣這種刀尖舔血、相互猜疑的日子。
他把目光垂向江祈的手腕,還沒有印記。
好,但也不好。
桂花糖的數量的有限的,不被詛咒也可能會被耗死,必須盡快想到破局之法。
“今天你出去看看有沒有菜市場一類的地方,越熱鬧越好,聽聽她們都在說什麼,重點關注賣魚的。如果可以的話再去烏鴉集市看一看。”
他對莫永的事情隻字未提,“一切以自身安全為重。”
江祈做了個OK的手勢,又在紙上寫:那你呢?你不去找烏鴉嗎?
謝知衍眨了眨眼,似笑非笑地給了一個殘忍的答案,“找了也沒什麼用,也許這個遊戲本身就沒想讓我找到我的那隻烏鴉。”
江祈頓時怔住了,手中的紙有滑落的傾向,謝知衍輕而易舉地讀懂了她的困惑。
“是遊戲總歸有通關方式,就算心裡恐懼也不能怎樣。人都在這裡了,除了面對以外沒有任何辦法。”
江祈重新振作,她從口袋裡掏出四塊糖,這是莫永早上尚未來得及拿的屬于她的那部分,也是兩人剩下的所有糖。
她分出一半給謝知衍。
謝知衍也沒客氣,收下兩顆糖。
“下午的時候,賈婆婆會去集市給周邊的被詛咒者發糖,暫時不要試着去搶那些人手上的糖,可以看看賈婆婆那兒是否有剩餘的合适的糖。”
【主播為什麼不嘗試去掌握做糖的方法?有很多副本都是這樣的形式,雖然冒險,但總比等死強。】
【樓上的是不是忘了,賈婆婆那有人護着,你沒法打探方法,其次你想要跟蹤她回去偷學也是不可能的,她在黃昏時刻發完糖,回家天都要黑了,這時候跟過去回不到民宿也是會死的。】
江祈身上隻有兩顆糖,晚上需用掉一顆,現在還不能去涉險。
“但如果沒有,我們就必須得去搶糖了。”
無論如何,起初的五顆糖都是不夠用的,這個副本在逼着玩家去冒險。
她比了個ok的手勢。
*
民宿老闆擦拭着烏鴉木雕,盯着面前這位來者不善的客人。
謝知衍靜下心來,試圖屏蔽耳邊的聲音。他動筆寫下了萬年不變的開頭。
——今天是幾月幾号?
老闆将木雕安放于身側的櫃子上,才拿過謝知衍遞來的紙。
片刻後,像是刀子刻出來的血子,5月20日,呈現在謝知衍面前。
這麼算起來劉老頭出于詛咒第四天。
謝知衍再次提筆。
這個村子雖然沿海,但因為守燈人的存在沒有人願意靠近海邊,這一點他昨天已經證實過了。可早上卻聽見有人喊賣魚,剛抓的。
這并不正常。
——老闆,晚餐可以吃到魚肉嗎?
——客人,我們這很早就已經不提供水産了。
意料之中。
——那有什麼地方可以買到魚嗎?
——村裡沒有人賣水産。
謝知衍沒有思考太久,翻到下一頁随便勾畫幾筆,然後又翻了回來進行下一個問題。
——村裡有霁姓人家嗎?
老闆沒有一絲猶豫地否認,當真是應了無人記得四字。
謝知衍垂着眼,筆杆一下一下戳着桌子。下一秒,黑色的爪子采在了他寫字的紙上,占據了他大部分視線。
他擡起頭。
是小婧,又不像是小婧。
烏鴉閃爍着猩紅的眼,審視着他。
【我糙,你們看主播的後背!】
【還有他身後!】
【主播要完蛋了。】
潔白的襯衣不知何時烙印上暗紅色的烏鴉印記,醒目的霁字流淌在血色中,筆畫如同血淚般下滴。
守燈人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後。
“謝、知、衍。”
聲音似從耳畔起,又好像來自遙遠的過去。小婧踩着謝知衍的手背,留下一道抓痕,飛向守燈人的肩。
漆黑的鬥篷在回眸時照入眼裡,随風流動,傳說中的守燈人好似虛無,隻有風憑借有形的鬥篷塑造着她。
從身形到樣貌,再到名字。
都不過是刻印了一句話。
“無人記得我。”
守燈人按在他的肩上。
血色綻放在謝知衍的瞳孔裡,接着複刻到他本人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