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衍一踏進村門,周遭便陷入了黑暗。
“知衍。”許久未曾聽過的聲音鑽進耳朵裡,勾着他的回憶,他僵在原地,年邁溫柔的聲音還在輕聲喊着他。
“知衍。”
奶奶。
謝知衍尋着聲源轉身,熟悉的和藹面容正對着他微微笑着,“許久沒見了,讓奶奶看看你。”
聞言,謝知衍邁出了一步,然後停了下來。他還記得,他在副本裡,前面很可能是陷阱。
因為他的奶奶早就不在了,謝知衍垂下眸子,很快又整理好情緒,重新擡眸看向前方。
奶奶穿着老舊的衣裳,站在一口大鍋前,常年幹活而粗糙的雙手正給他從鍋裡挑起熱騰騰的生煎包,盤子被裝滿,他還站在那。
“怎麼不過來?”奶奶流露出擔憂的神色,“外邊那幫孩子又欺負你了?”
謝知衍有些晃神。
這一切都太過真實,童年的回憶曆曆在目。奶奶總是知衍、知衍的喚着,内心的情緒早就翻滾着要他沖過去。他隐忍着,聽見自己說:“沒有的,奶奶。”
奶奶神情稍稍緩和,重新揚起笑容:“那就好,那就好。别傻站着了,快些過來吧,包子要涼了,趁熱吃才好吃。”
哪怕再理智再冷靜的人,偶爾也會敗給感性,這是身為人無法控制的,謝知衍難逃例外。
【我靠,這就過去了,主播糊塗啊。】
【走了走了,沒意思。】
【等下等下,主播停住了!】
謝知衍止步在一個說不上近也談不上遠的位置,剛好能夠看清彼此。
“怎麼了?”奶奶放下盤子,想要過去看看他。
也許是奶奶憂慮的神色刺痛了他,謝知衍的聲音有些哽咽,“奶奶。”
他擡起眼皮時,瞳孔已經蒙上一層水色,“今天無法跟您叙舊了。”
奶奶無措地滞在原地。
謝知衍如常的神情卻似半哭半笑,“我還有事去做,等我回頭再去看您。”
等他離開這裡,他就帶着花和生煎包去看奶奶,到時候可以聊很久很久。
謝知衍轉身離開。
“知衍、知衍……!”
奶奶朝他伸手,他背對着身子,舉步維艱,但他隻能向前走。
“知衍……”
謝知衍咬了咬牙,内心告訴自己,不能回頭。
幻境随着謝知衍的決斷而破碎,塵埃漂浮在空中好似璀璨的銀河,打碎又重塑,白鳥村的建築慢慢浮現。血盆大口瞬時布滿四面八方,随着金籠籠罩整個村子。無數張嘴開開合合,不停歇地進行單方面的“審判”。
“謝知衍,你爸媽早就不要你了。”
“誰跟孤兒一般見識。”
“幾個小石子就把你砸成這樣?怎麼不說話,你是啞巴嗎?也對,一個孤兒沒人教。”
刺耳的頑劣笑聲嘻嘻哈哈,貶低、謾罵無時無刻都在繼續。
謝知衍并沒有出現觀衆所預料的憤怒,而是很平靜地注視着,然後看向自己的San值,代表San值的長條以一秒閃爍三次的速度警示着。
【San值:86%】
籠頂閉合的一隻大眼咕噜噜轉動起來,瞳孔興奮地顫動,在謝知衍仰視的那刻,它也鎖定了他。
*
江祈用前幾天剩下來的藥和繃帶進行簡易的消毒和包紮雙手,連夜一字一句地閱讀謝知衍的留言。
片刻後,她把留言收到口袋裡,起身走到房間内的一處。桌上的桂花糖數量沒有變化,謝知衍沒能帶走它。
她取了一顆,學着謝知衍的樣子剝開二分之一的糖衣,把多餘的糖衣折好,然後放在謝知衍的手中,讓他握起。
江祈一晚上都坐在床邊的地闆上休息,疼痛得難以入睡,天一亮便坐在民宿的吧台前,
等副本結束後,可以用積分恢複。
老闆依然是經典動作,擦拭着烏鴉木雕,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副本自動修正,所以江祈沒有發現異常。
她拿出紙筆和老闆對話,握筆寫字讓手産生劇烈的疼痛,繃帶的一角染上紅色,傷口有崩開的迹象。但她不是矯情的人,疼總比死了好。
江祈:昨晚是你上樓給我們換的房間嗎?
她越想越怪異,村民從不在晚上出沒,老闆也是一樣的,更别提昨晚那些令人驚掉下巴的舉動。
果然不能想,一想就起雞皮疙瘩,簡直是另類的恐怖故事。
老闆無動于衷,連眼神都沒分一個過來,自顧自地擦拭着木雕,撫摸它的腦袋。
江祈收回了紙,劃掉上面的問題,重新寫:昨晚的尖叫聲是發生什麼了嗎?
紙張被推過去,又被原封不動地推回來。
好吧。
江祈知道從這是問不出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