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想勸我接受那種人的邀請,那麼我們免談。你也看到那些邀請我跳舞的小夥子們,他們看起來多輕浮啊。哼,就算我們的家族沒落了,我也絕不和這種人跳舞。你聽說過他們家族的名字嗎?”
“啊——”
菲利普眨了一下眼睛,“如果我說我知道,你會殺了我嗎?親愛的麗茲。”
他妹妹瞪了他一眼。
答案很明顯了。
雖然麗茲看起來仍舊保持着冷漠和高傲,一點兒也沒有低頭,但菲利普知道她的心中也被輕微的不甘齧咬着,當年邀請她共舞的都是哪些人呀?整場舞會幾乎就是為了赢得她的青睐而生的。
可現在她卻被冷落在這場舞會的角落,孤零零地成為了别人的陪襯。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場醜聞。
也就是因為那場醜聞,維爾特林大公近乎要被氣瘋了。
所有人都在議論他們。在母親的支持下,大公最終還是匆忙地答應麗茲和大聖堂的那個年輕騎士訂婚的請求。其實,那時候他來不及細想,以對方的身份,壓根就夠不上他們家的門楣……
“聽說今天梅斯菲爾殿下要出席……”
菲利普又一次試圖開始沒話找話,雖然麗茲看起來完全不想理他。但她聽到這個名字時也沒什麼特别的反應,反而輕輕地眯起她那雙紫鸢尾一般美麗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哥哥,梅斯菲爾殿下這樣的人現在不會再來邀請我。雖然先前的事同樣玷污了我們兩個的名譽,但他的血脈仍舊是高貴的。”
“唔,我隻是覺得這能讓父親高興點。”
“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我就知道,麗茲,”
菲利普·維爾特林無奈地說,“這才是唯一一個原因,對不對?雖然我未來的妹夫現在還在外頭的寒風中值班,但他就好像就站在這裡阻礙着我們一樣……”
他的聲音僵硬地停住了。
輕輕響起的腳步聲打斷了這對兄妹的談話。
第四個邀約者。菲利普的内心下意識升騰起一陣厭惡……好吧,他和麗茲一樣,就是看不起這些攀附家室的無恥之徒。
雖然僅僅憑借貴族頭銜來辨别人是不對的。
而且以他們現在的名聲,實在犯不着對其他人挑來撿去的——嗯——
菲利普的臉色也陡然一變。
随即而來的是難以置信的内心。“他居然還真敢來這裡”、“他居然當着所有人的面就這麼站在了麗茲面前,就像傳言中他沒有把他們害成這樣一般”。
以及“糟糕了,麗茲肯定馬上要當衆拒絕他”。
他差一點猛地站起來,那肯定很狼狽。但他妹妹及時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比他想象中要好,猛然浮現在她臉上的是符合身份的高傲神情。
“是否有榮幸請您跳一支舞?”
梅斯菲爾彎起眼眸,那雙翠綠色的眼睛裡滿是誠懇的笑意,向一整晚都無人邀請的維爾特林小姐伸出了手。
菲利普·維爾特林聽到整個鸢尾花廳都靜下來,就連那種輕飄飄的樂聲也仿佛不複存在了。
現在他們成為了人群視線的焦點,短暫地回到了曾經萬衆矚目的地位。
天呐,其實他不用……
“殿下,”
在倒計時結束之前,麗茲已經冷若冰霜地盯着對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
麗茲總是他們之間更聰明的一個。
總是。
而梅斯菲爾看起來也完全知道自己會被拒絕。
即便被拒絕,他也并不顯得懊惱,而是露出了更柔和的微笑。這裡的所有人大概已經一年沒有看見他了,但不知為何,年輕的皇子殿下站在這裡,卻給人一種他從未缺席的幻覺。
頭頂上的吊燈照亮了他的眼睛,像一片明亮的春日湖泊。
他把手放在維爾特林的肩膀上,仿佛他們是極為親密的朋友:
“多麼可惜,你妹妹毫無疑問擁有整個鸢尾花廳最美麗的裙擺。不過,親愛的菲利普,如果麗茲小姐不方便,我能否有幸與另一位維爾特林跳一支舞呢?當然不是華爾茲,我們可以跳探戈。”
菲利普·維爾特林愣住了。
他用餘光瞥了一眼麗茲,麗茲用嘴唇無聲地說“看來有人要為家族争光了”。有時候他妹妹看起來就像個小惡魔。
菲利普都沒反應過來就點了頭。
然後他就被梅斯菲爾拖進了舞池,差點踩到這位殿下的腳。
不是——他不怎麼跳女步。
他跌跌撞撞地跟随着節拍,根本來不及看梅斯菲爾的表情,大概踩了對方的腳幾百下吧。舞池裡很喧嚣,梅斯菲爾閑聊般地說話,他們的聲音就像是水溶進水裡,沒人能聽清楚。
“我開始後悔邀請你跳舞了。”綠眼睛的皇子歎了口氣。
“沒辦法,”菲利普說,“麗茲又不和你跳。”
“她最近怎麼樣了?”
“還不錯。雖然花了一些功夫才讓父親同意她和那個人訂婚,但總體來說還挺順利的。”
菲利普猶豫了一下,又壓低了聲音,“殿下,我們都很感激您。雖然麗茲沒法表現出來。但我們非常……就算隻是為了你願意提前警告我們。那畢竟是教皇陛下的意志。”
當年發生的事情,在當事人眼中其實有另外一個版本。
因為在糟糕的事情發生前,梅斯菲爾已經在背地警告過他們了。
這位很受歡迎的皇子單獨找到他們時,真是令人意外……但他們沒什麼時間去懷疑他。因為梅斯菲爾告訴他們這些事,本身就已經冒着極大的風險。對方帶來的消息非常不容樂觀,對維爾特林家族來說尤其如此。
教皇陛下對維爾特林這個姓氏已經感到不滿。
他們本來以為家族至少得傷筋動骨,然而,這位年輕的皇子在聽說了麗茲和貧寒的聖殿騎士不被允許的戀情後,腦海中卻靈活地想出了一個新主意。
——于是,他們一起演了一出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