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咚咚——
是胸腔被劇烈心跳撞擊的疼痛。
借着通明的燭火,蔺懷欽旋身躲過冒着寒光的匕首,推倒身前的屏風,趁着刺客躲閃的時機沖了出去。
屏風倒在地上發出沉重一聲響,連帶着矮桌上的許多瓶瓶罐罐,都被砸得粉碎。
混雜的煙塵裡,蔺懷欽神色如常,聲音淡淡的,“閣下要殺我,總要給個理由吧。”
刺客身手矯健,闆着那張沒有任何記憶點的臉,一句話不說,很快又朝蔺懷欽攻來。
多年奔走在生死一線治病救人的蔺懷欽,早就養成了越是危險就越是冷靜的處事風格。
他不動聲色地緩着呼吸,盯着刺客手上的匕首,思緒飛快轉動。
這刺客受過專業訓練,不管是長時間糾纏還是自己赤手空拳與他搏鬥,都不會有赢的勝算。目前最要緊的,是先擊落他的手中的匕首。
蔺懷欽面上故意露出力不從心的疲憊,在刺客躍來的瞬間,弓着身子側身一躲,朝卧床的方向一撲,踩着腳踏,一把抓住床上的幔帳。
床上是極佳的刺殺之地,通常被逼到床上的人都如入了甕的鼈,四處都是死角,唯一的逃生口很容易被刺客堵住,命喪于此。
見蔺懷欽自尋死路,刺客面上終于松動了些,不冷不熱地誇了一句,“沒想到,少宗主還能有這等身手。”
“多謝誇獎。”
蔺懷欽目光寡淡,像冰原上的寒潭,帶着覆滅一切的寒意。
他早已想好對策。
隻要刺客再度行動,他就可以借助層疊纏繞的幔帳将匕首絞住打落,如此便有了獲勝的機會。
千鈞一發之際,床裡突然傳來輕微的響聲,“主、主上……”
影九不知何時醒了。
蔺懷欽神色一變,原本平靜的心仿佛被倒入了熱油,迅速沸騰。
影九被喂了麻藥,無法行動,若是幔帳絞了匕首,定然會被撕開,那躺在自己床上被喂了麻藥的影九隻能接受屠戮,沒有反抗的機會。
匕首帶着疾風,迅疾地朝自己劃來,離得近,蔺懷欽甚至感受到了令人膽寒的冷意。
來不及思考,他一把放開幔帳,迅疾地朝側邊躲閃,但手臂上卻仍是被劃了極深的一道口子。
尖銳的疼痛讓蔺懷欽悶哼一聲,後背撞上牆角的博古架,碎落一地瓷器,叮當作響。
綁着層層藥紗的手顫抖着想要拉開幔帳,影九虛弱的聲音明顯帶上了緊張,“……主上?”
“無事,自己躺好。”
因疼痛沉了很多的聲音依舊安撫着他,可影九一下就聽出了話語裡被刻意壓制的氣息,滿心焦灼,努力對抗着麻藥,想要拉開幔帳,一探究竟。
見蔺懷欽這般作為,刺客眯了眯眼,“少宗主好興緻,自己都活不成了,還要憐香惜玉。”
見蔺懷欽不答,他更是譏諷道:“以前您可都是用他們的性命換自己一命,好拖延時間,今天是轉性了?”
影九已經摸上幔帳的手像是被這句話吓到了,往回縮了一段,隻剩下一點蒼白無血色的指尖,猶豫着,很快就退到了帷賬後。
刺客露了些得逞的笑容。
誅心,永遠是上策。
他算盤打得好,就算今日他任務失敗,這裡面藏着的人也會因自己的這句話,永遠對蔺懷欽存有堤防,時間一到,就會成為刺向蔺懷欽的一把利刃。
疼痛讓蔺懷欽的眼底浮現些許猩紅,但思緒卻異常清晰。
他偏過頭,朝着影九的方向,沒有氣急敗壞的争辯,也沒有言之鑿鑿的宣誓,隻用着依舊沉緩平和的聲音說:“影九别怕,我不會那樣做。”
刺客眼中精光一閃。
這影九,到底長什麼樣,才能讓蔺懷欽這樣沒心沒肺的人那麼上心?
他短暫地失去了對蔺懷欽的興趣,轉動着匕首,慢慢朝前走去。
床裡藏着的那個人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動靜,像是對蔺懷欽完全失去了信心,隻想着保全自己。
蔺懷欽呼吸一緊,想要擋在影九面前,但刺客的速度極快,一下就扯開了幔帳。
“影九當心!”
刺客的目光還沒聚焦,腦袋就突然被什麼東西重重的打了一下。
四分五裂的不僅僅是影九砸下的酒壺,更是刺客頭上迸濺的鮮血。
刺客踉跄的一瞬,蔺懷欽劈手奪下他的匕首,膝蓋蓄力往上一頂,穩準狠地頂到了男人兩腿中間。
“啊—————”
殺豬般的嚎叫如潮水般傳來,刺客疼的在地上打滾,站都站不起來。
慘叫聲終于引起了殿外武士的注意,跟着武士一并沖進來的,還有影六和影七。
“主上!”
滿地的狼藉讓影七臉色發白,膝彎一軟就跪了下去,“影七來遲,請主上恕罪。”
影六沉默片刻,也跪了下去。
劇烈的搏鬥讓蔺懷欽出了汗,及肩的長發粘了些在脖間,整個人潮濕又燥郁。
繁複的外袍被甩開丢在地上,袖口上的黑豹随着布料的堆疊變得愈發猙獰,瑩綠色的殘忍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人。
咣當——
是匕首被踢開的聲音。
還沾着血氣的匕首直直地對着沉默的武士,鋒利的劍刃上倒映出他們心虛遊移的目光。
蔺懷欽眼中的冷光不斷蔓延,周身裹着陰抑的氣息,“我要一個解釋。”
這些武士是一直守在殿外的,若不是他們沆瀣一氣,刺客怎會如此輕易的進來,更别說方才殿内打鬥聲音如此之大,他們也依舊沒半點動靜。
衆人警覺話語中的殺機,紛紛埋下了頭,直屬于蔺懷欽的影六和影七更甚,垂在身體兩旁的手都因恐懼而發顫。
陰冷發寒的氛圍中,其中一個武士頂不住壓力,攥着地上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一紮,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