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女見氣氛緩和,連忙上前遞茶,被蔺懷欽接過,親手奉給秦偃。
“秦谷主,靈鶴谷醫者仁心,名聲在外,我就是再不成器,也不會做這種糊塗事。想來一定是中間傳話的人出了差錯,才讓您誤會至此。”
秦偃突然看了蔺遲玄一眼,皺起了眉頭。
蔺懷欽宛若沒看到這一幕,依舊維持着敬茶的姿勢,沉肩收肘,禮數周全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秦偃接過茶盞,盞蓋刮了幾次浮沫,沒用茶,也沒什麼好顔色,“我要見我兒子。”
“自然,”蔺懷欽點頭,轉頭示意影九,“去請秦公子來一趟,就說秦谷主在此。”
影九利落稱是,幾個起落間,身影就消失不見。
蔺遲玄望着影九遠去的方向,起皺的拇指用力地揉着椅子,神色陰晦。
不多時,影九來報,說秦硯冰正在屋内鑽研藥方,無暇分心,還托影九帶來了一枚玉佩。
一枚他證明他靈鶴谷少谷主身份的玉佩。
蔺懷欽正尋了椅子坐下,聞言,挑了挑眉。
他确信秦硯冰不會來,畢竟他頭上還有傷。若是他真出現在這裡,将自己的委屈一通訴說,除了讓秦偃心疼以外,沒有任何作用。
但他沒想到的是,影九竟然把貼身玉佩都拿了過來。
一想到影九是怎樣頂着這張還存着些稚氣的臉一本正經地威脅加挑唆秦硯冰,蔺懷欽的嘴角怎麼也壓不下去。
他垂着眼睫,摩挲着手背上倒映出的影九的面龐,笑道:“秦谷主,既是誤會,讨伐夜泉宗一事,還請您作罷。”
秦偃握着那枚玉佩,長歎了聲,“蔺宗主覺得呢?”
不知是不是病體支離不夠支撐蔺遲玄久坐的原因,蔺遲玄看起來就像一個隻剩皮囊的怪物,佝偻的後背貼着椅背,整個人像是融化在了主座上。
“既是誤會一場,靈鶴谷也願與夜泉宗化幹戈為玉帛,也好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傷亡。”
“嗯,就照秦谷主說的辦吧。”蔺遲玄說這話時,吐息模糊,暮氣四繞,沒有一點一派之主的威懾力。
秦偃雖為醫者,但也是靈鶴谷的一派之主,日後夜泉宗是自己敵人還是朋友,在今晚就得做個選擇。
一邊是風燭殘年的蔺遲玄和戰戰兢兢請罪的燕淮,一邊是年輕沉穩的蔺懷欽和一看就被精心護的影九,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秦偃看向蔺懷欽,朝他露了點笑容,“少宗主年少有為,處事波瀾不驚,将來必成大器。”
蔺懷欽微微颔首,“秦谷主過獎。我已與秦公子說好,等他想回靈鶴谷時,我定親自護送。”
秦偃的臉上一下就放了晴,直接握住了他的手,“這是最好!到時候就麻煩少宗主了。”
秦偃走了,甚至沒跟蔺遲玄打招呼,蔺遲玄忍了一個晚上的臉色終于徹底垮下來,把手中的杯盞摔到了地上。
“燕淮!”蔺遲玄皮包骨的胸膛抖動的劇烈,“給我一個解釋!”
在一衆影衛與武士的視線裡,燕淮深深叩首,“主上,屬下有派人監視,但少宗主讓秦公子寫信的時候估計是在屋内,事發突然,屬下實在來不及安插人手。”
“那為何不提前來報?”
“主上,屬下之前并不知曉此事。”
“不知道?”蔺遲玄重複了好幾遍燕淮的話,突然從椅子上滑下去,蹲在燕淮面前,抓着他的頭發逼迫他擡頭,眼裡的惡意将他的瞳孔染成怨鬼般的綠色。
“外頭那些跪着的影衛和武士,都是你的下屬,你竟然跟我說來不及安插人手?他有什麼?他手下一共三個影衛,就三個影衛,把你們玩得團團轉?”
燕淮被抓着頭發,毫無尊嚴,但依舊馴服,“是屬下考慮不周,請主上責罰。”
“罰,當然要罰,不僅你,還有你的下屬,全都要受罰!”蔺遲玄用力地喘着氣,猙獰的指骨掐着燕淮的肩膀,用盡全力讓自己站起來,“今晚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影衛,叫什麼?”
“回主上的話,是影九。”
“影九。”蔺遲玄念着這兩個字,像是要在唇齒間嚼碎,突然盯着燕淮,一字一頓,“折了他的左右手,他也活不了多久了吧。”
“是,”燕淮沉吟片刻,報出了一個時間,“兩日後的除夕家宴,主上可以動手。”
“這次,我要萬無一失。”
燕淮深深叩首,“屬下絕不辜負主上。”
蔺遲玄氣喘籲籲地笑了,抓着他的頭發,拍了拍他的臉,瘋狂又病态。
“乖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