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彈琴?”陸昭挑眉,“上次太傅彈的《廣陵散》,把樂師都吓跑了。”
暖閣外傳來腳步聲,季尋之挾着一身寒氣進來,肩頭還落着未化的雪:“陛下,冀州急報。”
陸昭展開奏報,眉頭漸漸擰緊:“青州漕運使遇刺?”
“嗯,而且……”季尋之從袖中取出一枚帶血的暗器,“兇手用的金瓜子。” ——楚喚雲的獨門暗器。
楚喚雲吹了聲口哨,“喲,有人冒充我?”
季尋之冷眼掃來:“上面淬的是蛇毒。”
三人同時沉默。滑族已滅,蛇毒卻再現,隻能說明一件事——還有漏網之魚。
天督府地牢寒氣刺骨,季尋之将暗器擲在案上:“認識這個嗎?”
被鐵鍊鎖住的男人擡起頭,赫然是秋獵時生擒的刺客之一。他咧嘴一笑,露出漆黑的牙齒:“季大人終于想起我了?”
“你們的人殺了青州漕運使。”季尋之緩緩抽劍,“為什麼?”
“因為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刺客突然前傾,任由劍鋒刺入肩胛,“就像你現在...”
話音戛然而止——一柄短刀從後方貫穿他咽喉!
楚喚雲甩了甩刀上血珠:“廢話真多。”
季尋之蹙眉:“我還沒問完。”
“問不出的。”楚喚雲踢了踢屍體,“這種死士,牙裡藏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你還沒習慣嗎?”
他蹲下身,掰開刺客緊握的右手——掌心用血畫着個扭曲的符号。
季尋之瞳孔微縮:“這是...”
“漕幫暗号。”楚喚雲冷笑,“看來有人盯上了運河。”
三更天,程七翻入楚府後院,“主子,查到了!青州漕運使死前,正在查一批私鹽。”
楚喚雲往火盆裡添了塊炭:“鹽引是誰家的?”
“戶部簽發的官引,但運貨的是...”程七壓低聲音,“林家。”
——林三小姐的娘家,喬允的姻親。
楚喚雲眯起眼:“鹽船現在在哪?”
“昨夜剛過臨江閘,奇怪的是...”程七撓頭,“押運的居然是官兵。”
院牆外突然傳來腳步聲。楚喚雲瞬間掐滅燭火,袖中短刀出鞘:“誰?"”
“我。”季尋之的聲音隔着窗闆傳來,“開門。”
門闩剛擡,季尋之就裹着風雪擠進來,手中密信還帶着血迹:“臨江閘守軍的屍體今早被發現,全部一刀斃命。”
楚喚雲吹了個口哨:“冒充官兵,劫持鹽船...這夥人膽子不小。”
“不止劫船。”季尋之展開密信,“他們換了船上的貨。”
燭光下,信上畫着鹽船的結構圖,某處艙室被朱砂圈出,旁邊标注:火器,足炸平一座城
五更天的臨江碼頭寒風凜冽,抽的人臉疼。楚喚雲蹲在桅杆上,看着下方“官兵”搬運木箱。月光照亮箱縫中露出的引線,他無聲地咧了咧嘴。
季尋之的聲音從耳畔傳來:“看清了?”
“起碼兩百斤火藥。”楚喚雲偏頭,嘴唇幾乎貼上對方耳垂,“季大人,咱們這是第幾次半夜幽會了?”
季尋之面無表情地擰了他一把:“正經點。”
“我很正經。”楚喚雲突然縱身躍下,“正經地...抓老鼠!”
長刀出鞘的寒光驚動了搬運者,頓時哨聲四起。季尋之吹響警哨,埋伏在岸邊的黑甲衛立刻合圍。
混亂中,一個矮小身影竄向船尾,卻被楚喚雲一刀斬斷去路:“去哪兒啊,林三小姐?”
“楚喚雲!”她袖中射出三道銀光,淬毒的針尖直取咽喉,楚喚雲閃身避開,卻見對方突然調轉方向,撲向船艙内的火把。
“攔住她!”
季尋之的箭比聲音更快,一箭穿透女子手腕。她慘笑着用另一隻手扯開衣襟:“一起死吧!”
楚喚雲瞳孔驟縮,撲過去将季尋之撞入江中。
“轟!!!”
爆炸的氣浪掀翻半座碼頭,燃燒的碎木如雨墜落。楚喚雲從水裡冒出頭:“季尋之?”
冰涼的手指突然從後方掐住他後頸:“我…在這。”
楚喚雲轉身,借着火光看清季尋之蒼白的臉色,突然笑了:“季大人,你睫毛上結冰了。”
季尋之直接拽着他往岸上遊:“…閉嘴。”
翌日,文華殿上,陸昭聽完禀報,指尖在龍案上敲出沉悶的節奏:“所以林三小姐是前朝餘孽?”
季尋之遞上密信,“她是前朝暗衛統領之女,這些年一直借林家身份潛伏。”
楚喚雲補充:“船上火藥是沖着臨江大壩去的,若炸毀水壩,下遊三州...”
“朕明白。”陸昭突然起身,“太傅,季師,你們覺得這些人為何執着于複辟前朝?”
季尋之沉吟:“前朝皇室還有血脈在世?”
“答對了。”少年天子從暗格取出一卷畫像,“先帝趙淑妃的幼子,當年被暗衛救走,如今...”
畫像展開,赫然是位與陸昭年紀相仿的少年,眉間一點朱砂痣妖冶如血。
楚喚雲吹了聲口哨:“陛下這是要釣魚?”
陸昭微笑:“不,是捕龍。”
窗外雪勢漸猛,覆蓋了宮牆朱瓦,卻掩不住暗處湧動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