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雲已被田秀芬、袁鲲反複洗腦,隻要生了兒子,能搬回袁家的大屋去住。她可受夠煤炭廠的宿舍了,屋裡屋外總有一層洗不淨的煤灰,公共廚房的味道每天都會飄進屋子裡。
所以她抄着手冷笑:“大嫂,你覺得藥不好,我覺得挺好。我這幾天吃得好睡得香,身體棒着呢!肚子裡的兒子活潑得很,每天都要活動手腳。我還等着過幾天和媽一起再去看看神醫,讓他幫我好好調理,務必生出兒子來。”
“我們不能隻聽一個醫生的意見,蓉城的中醫附院有很多老名醫。”文莉君隻差沒說跟我去見見馮主任了。
“要去你自己去!”曹雲坐在窗下開始糊信封,“反正都是藥,吃誰的不一樣?誰讓我生兒子,我就聽誰的。”
勸說半天沒用,文莉君歎了一口氣:“好吧,那你注意安全。”說完就起身去接女兒放學了。
“我身子沉,就不送了。”曹雲連頭都沒回。在她看來,文莉君一定是嫉妒她,不想讓她生兒子搬回去搶房子。
袁錦悅聽說後,隻能安慰文莉君:“媽媽,你已經盡力了。她不相信也沒辦法。可能體質不一樣,結果不一樣吧!”
“馮主任說了,懷在肚子裡的孩子是不可能改變性别的,我真擔心她吃錯了藥,以後生出來的孩子身體不好。”
文莉君牽着女兒的小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媽媽懷着你的時候,就感冒過一次,都不敢吃藥,硬抗過去的,就怕你到時候多長一點或者少長一點什麼。”
“那我們早一點找到生男生女的證據給她看不就好了嗎?”袁錦悅牽着母親的手走到了鍋盔店,要了一個紅糖鍋盔。
“街口餘老叔家的《大衆醫學》雜志我已經翻完了,隻到85年的,沒看見明确寫了基因決定男女性别的專業文章,隻在一些類似文章裡提到一點。我想去大一點的圖書館查閱。”
“圖書館嗎?”文莉君咬了一口紅糖鍋盔,差點被燙到舌頭。“蓉城隻有一間市圖書館,我還不知道在哪裡。”
“是市中心的圖書館嗎?我知道,裡面的書籍很齊全。”上一世袁錦悅周末不想回家面對一大家子糟心人,很多時候都是在這裡度過的。
大量的閱讀也奠定了她後來成功自考的基礎。
“你知道就太好了,是白老師告訴你的嗎?明天是周日,我們上午就去吧。”查資料這事兒越快越好。
結果周日早晨,曹雲主動上門說藥吃完了,要讓神醫開第二階段的藥。
媳婦生孫子積極,田秀芬當然高興了。她帶着兩個媳婦又去了柳神醫的院子。
還是這個竹林小院,依然排着長隊,學徒們高傲冷漠,忙忙碌碌。老神醫依然笑口常開,精神矍铄。
文莉君想起她偷聽到的話,對這個地方這群人已然沒有了任何崇拜。連抱着兒子進門來感謝老神醫的女人,文莉君都懷疑是不是托兒。
柳神醫給兩個人裝模作樣診斷了一番,全是誇贊身體逐漸康複,底子打好的話。然後新開了兩張單子,文莉君還是以調養為主,曹雲正式進入轉性别的階段。
配藥抓藥交錢,一套流程下來,田秀芬又損失了18塊錢。
離開神醫的小院,田秀芬親自上門幫曹雲熬藥,順帶送吃送喝打掃衛生。
文莉君獨自回家的路上,找了個機會拆開藥包,看見了熟悉的黃色粗顆粒,又是雄黃。她找了個僻靜的垃圾堆,把藥全扔了。
趁袁大山和袁鵬外出走親戚,文莉君拿出藏着的三包馮醫生開的藥,擺在廚房熬煮着。這三服藥吃完,她必須再去一次附屬醫院開藥。可這麼偷偷摸摸地換藥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上午已經耽擱了,中午一過,母女倆帶着筆記本坐着公交車前往市圖書館。
圖書館大樓高大簡約,是60年代的蘇聯風格建築。五層的閱覽室坐滿了人,大家或在書架查找浏覽、或在舊書桌前閱讀。陽光從窗外灑進來,讓整個閱覽室籠罩上一層金光。
袁錦悅輕車熟路地帶着母親走過書架,在三樓找到各種醫學書籍雜志的展架,兩個人撿起書籍,開始了查閱。
田秀芬幫曹雲做完午飯下樓時,曹雲欲言又止,最後說了句:“謝謝媽,你放心,我是不會背叛我們袁家的。”
媳婦表忠心,田秀芬自然高興,可這話說得蹊跷,暗有所指。
回家路上,常光顧的面店鄧大娘叫住了田秀芬。“我今天上午看見你媳婦拎着三個紙包從我鋪子前路過往村外走,過了一會兒,她空着手又往你家走。下午她帶着你家的小丫頭坐公交車進城了,兩個人鬼鬼祟祟的。”
紙包裡是花了大價錢買的生子藥,田秀芬心頭升起不祥的預兆,沿着媳婦走過的路往村外走。村子的邊界處,有一個垃圾堆。
這年代的垃圾不是天天清運,藥材雖然混在垃圾裡辨認不清了,但是包藥的牛皮紙還夾在垃圾中随風招展。文莉君居然敢私自把藥扔了?
回到家,竈台上擺着熬好了藥,桌子上放着另外兩服中藥。如果不仔細辨認,牛皮紙的藥包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别,神醫家用的麻繩捆綁,這兩副藥包用的是白色棉繩。
好啊!文莉君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換藥,竟然敢背叛袁家。她這是中什麼邪了!田秀芬沖出廚房去找袁大山、袁鵬,今天勢必不會給文莉君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