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收着,好多攢點奁産傍身。”
林秀水才不想,她有錢隻想吃好喝好穿好,好吧,這話應該是她有錢後,針好剪好線好布好,樣樣都好。
那天傍晚也有兩筆生意,小荷拉來的,給兩個小孩的褲子打補丁,收了兩文錢。
林秀水以為七文錢是掙錢的開始,不過沒想到之後兩日全在下雨,壓根沒活。
但林秀水想得開,正好趁這時候,把手裡的麻布熨完了。
隔日早起又下了雨,林秀水頂着把破傘到成衣鋪前,布鞋前面濕了半截,裙擺後頭也沾了泥水。
她在門前地上蹭了蹭鞋底,顧娘子穿着青綠油衣過來,摘下油帽來瞧她,“怎麼不進去?”
“沾了點泥水,”林秀水笑着回,又道,“娘子今日這花不俗。”
宋人時興簪花,臨安府尤甚,一年四季頭上都不能斷了花,林秀水買不起時興花朵,也會摘些野花來戴。
顧娘子摸摸鬓發邊粉白的瑞香花,不似之前那般不苟言笑,“路上有人叫賣,瞧着新鮮買了幾朵。”
林秀水挺會看人眼色,一見顧娘子笑,便立時道:“娘子,這麻布我昨日熨完了,不知道今日熨什麼布?”
“還有除了熨布以外,我裁縫活計也很能拿得出手,裁布、畫線、縫針,手絕對穩,要是有哪用得上我的,隻管叫我做就是。”
自打知曉這批麻布要做油衣油帽時,林秀水就想跟顧娘子說了,即使小春娥說人手夠多,但她還是想給自己掙個機會。
顧娘子聽完,先是回道:“有批白苎布晚些能到,今日得先熨。”
“至于裁衣,”顧娘子取了屋裡的小曆,翻到明日,今日是破日不宜裁衣,她點了個日子,“後日丁亥,是裁衣吉時,到那日需人手再叫你。”
林秀水有些傻眼,她偷瞄那本小曆,一般在上林塘隻有動土造屋下田嫁娶才會看吉時,沒成想這裁衣也有吉時。
許是看出她的震驚,顧娘子合起小曆說:“這各行自有各行的規矩,行船、到任、出行、求财等等,樣樣得選個吉日。”
“你要想在裁縫作這行當裡混,光有手藝可不成,得多學着點,可别犯了忌諱。”
林秀水思索點頭,她回去就翻翻姨母的小曆去,保準把日子給記住了。
她轉身進了屋裡,下雨的日子裡,熨布搬到後邊屋裡臨窗的地方裡去。
這批送來的白苎布是常州來的二等布,雖說是苎麻編的,但摸着很細密,比細麻要滑,有股濃濃的皂角味。
“指定在洗衣行裡洗過了,”小春娥嗅了嗅,“那裡泡布都用米湯,再加皂角的,洗出來白布會更白。”
她又驚訝,“阿俏,不用刷子了?”
林秀水裁開一匹舊的白苎布,浸在銅盆裡打濕擰半到半幹,墊在要熨的布上。
用布條纏手的時候,順帶回道:“這布太軟,我要是手一抖,就得燙幾個洞來,必須墊塊濕布在上頭。”
“畢竟以我現在的身家,半截都賠不起。”
熨布實則是個枯燥活,還得從早熨到晚。
要林秀水一個人熨,她都要自言自語說兩句,正好旁邊有個嘴巴閑不住的小春娥。
林秀水熨布,她燒炭,還要扯天扯地。
“阿俏,你去過臨安内城沒?”
“沒去過,”林秀水轉了轉僵硬的胳膊,把手腕布條松了松,勒得有點疼。
小春娥撥動着炭,嘿嘿笑兩聲,“我也沒去過。”
“聽說内城裡樣樣都好,尤其是那豐樂樓,跟東京前樊樓一般好,”小春娥手抵着燒火棍,在那遐想,“我要是能去豐樂樓裡”
“我就去那裡當個燒火婆子,老了留在酒樓裡,當捧香爐的香婆。”
她想想便樂出了聲,簡直沒半點出息。
小春娥很興奮地問:“阿俏你呢,是不是要做個裁縫?”
當什麼裁縫,三天賺七文錢的那種嗎。
林秀水面色不改,說出的話卻驚天動地:“聽說那裡有條南禦街,全是金銀鹽鈔引交易,動辄錢數上萬,”
在小春娥期待的眼神裡,她緩緩吐出一句話,“我就想捧個碗上那要錢去。”
小春娥笑得直抽抽,後頭站在那的顧娘子也笑了聲,走過來低頭看布時道:“那怕是不成。”
“什麼不成?”兩人異口同聲。
顧娘子說得一本正經,“在臨安做乞兒不成,你想做,還得先進乞兒行。”
“要不我回頭給你問問,這進行團要收多少行費。”
“不了不了”
林秀水樸實無華(癡心妄想)的夢破裂了,她還是老老實實賺這仨瓜倆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