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你們等等我啊!今日你們到底查到了何事?”
一路上,任由夏溪啟如何追問,兩人都是閉口不言,夏溪啟着急道:“到底是怎麼個情形,你們兩個就不要同我裝神弄鬼了!”
趙尋英瞥了他一眼道:“你多次前往時升坊,就沒察覺到有何異樣?”
“異樣?”夏溪啟想了想,“要真說異樣,也就隻有園中人格外小心,我無論如何打聽,他們都不曾說過不該說的,這般的警惕,可是不多見。”夏溪啟有些挫敗,自己這麼久都沒查出來,他們兩個僅僅幾個時辰就查出了線索。他出身世家,從小家中教習識人之術,哪怕再是蠢笨,也不該問不出任何來,可幾次前往,也隻對其園中布局探知一二。
趙尋英知道這事倒也怪不得夏溪啟,夏家家規嚴,容不得花天酒地之人,夏溪啟少年心性,一沒事了就往林子裡鑽,比起女人來,怕是對着飛禽走獸都要更熟悉些的。
宋瀾解釋道:“他們都是受了訓練的,你自然問不出來的。”
“訓練?可我看着他們并不像習武之人啊!”
趙尋英歎了口氣,“自然不是訓練的武功,而是言行舉止。”
“言行舉止。”夏溪啟細細琢磨,可還是沒察覺有哪裡不同,“那些人的言行舉止怎麼了?”夏溪啟以前隻覺得時升坊這個地方有問題,每次來都十分注意周遭的環境,從沒去探究過身邊跟着的小厮和那裡的姑娘。現下想來确實是有些奇怪,可要他說出來,他又說不出奇怪在哪裡。
三人一進府門,就見趙承和楚錦坐在石凳上,頭挨頭的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咕着什麼,趙尋英上前一扇子打在了趙承的頭上,兩人這才注意到他們三個回來,起身道:“阿姐,你們回來了啊!”趙承注意到趙尋英出門前規整的衣裳已經有些散亂,衣領上還沾着口脂,挑眉道,“阿姐今夜可玩得盡興,是不是也被時升坊的姑娘們迷了眼?”
“也?”趙尋英看着趙承,“你是被裡面的哪個迷了眼?”
趙承看見身邊的楚錦湊了上來,兩眼放光地看向他,激動道:“我才沒有!阿姐不要咬文嚼字。”趙承将目光移到宋瀾身上,問道,“你們今日可查到了些線索?”
今日宋瀾是一個人行動,沒人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收獲,幾人都将目光移向了他,宋瀾看向趙尋英,意有所指道:“時升坊果真是别有洞天,四下巡查的人不少,其中一些人的武功也是不俗的。”這話是說給趙尋英聽的,見趙尋英挑眉一笑,不以為然的樣子,宋瀾撇開了臉,皺眉道,“我順着園子往北面去,亦是一個個單獨的院子,聽着亦有歌舞聲傳來,該也是招待賓客用的。再往裡走是一片竹林,過了竹林又是一番景象,像是村莊,看得出有人生活的迹象。”
“這般算來,時升坊的姑娘該是不少,竹林之後的地方該是她們生活居住所用,隻是不知這些姑娘都是從何來的?”趙承一拍手,跑到了趙尋英面前,驚訝道,“阿姐,你說這些姑娘會不會是山匪綁來的?這時升坊背後的東家是方铮,他借剿匪的名義讓人離開軍中,而後為他所用,幫他從附近掠來少女。這時升坊明面上做的是清雅生意,暗地裡卻行低俗之事,這大把大把的銀子自然是落入了方铮的錢袋裡。不然朝廷幾次頒令禁妓,他們如何還敢這般行事。”
楚錦義正言辭道:“那這方铮真是該死!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女子!”
趙尋英搖搖頭,“這方铮滿打滿算也才任大同巡撫一年多,布下這麼大的一張網,還将手伸到了軍中,僅僅是為了錢财?我看倒是不見得。”
“阿姐,那可不是一筆小錢啊!”
趙尋英站了起來,“你們都去過時升坊,該是知曉園中布置皆是不俗,更不要說網羅那麼多人。還有,你們沒有看出來園中人的言行舉止皆是訓練過的嗎?不僅僅是小厮管家,那些姑娘更是用了心思的,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成了的。背後所需的勢力和财力,不是方铮可以供給的。”
趙尋英走到宋瀾面前,“有勞宋将軍手下的人再審審方铮手下的那幫人,看還能不能問出些話來。”
夏溪啟上前,“那方铮怎麼辦,要不我去會會他?”
趙尋英冷哼,“沒用的,他不會說的。”
此事難便難在要想繼續查下去,要有更多的文書,可一旦查下去,就需要下面的官吏配合,宋瀾如今确實是抓了方铮,代行巡撫之職,可真要查時升坊的身後的勢力,怕也是難上加難。
趙尋英現在有些後悔了,她沒想到方铮能牽扯出這麼多的事來,要是早知如此,她還不如讓人禀到京中,讓趙進派人前來處理。
夜色寂靜,其餘幾個人都回房休息了,隻剩趙尋英還坐在樹下的石凳上,不知道在想着什麼,宋瀾坐到了對面,瞧着她道:“你這是後悔多管閑事了?”
趙尋英自嘲一笑道:“是啊!我本就是出來遊曆的,不知怎地就攤上了這種事,當真是自尋煩惱。”趙尋英盯着宋瀾,“你不也是,本來來此晃悠一圈就可以回京複命,現在卻惹火上身。”趙尋英往前湊了湊,帶着笑意引誘道:“不若,此事就到此為止?你回京隻說方铮屯兵一事,至于後續,由得陛下派人來查,那這火不就燒不到将軍身上了?”
宋瀾皺着眉,“你當真是這般想的?”
宋瀾越發逼近趙尋英,兩人之間呼吸可聞,眼見宋瀾就要親上自己,趙尋英皺眉往後退去,可宋瀾由不得她退縮,抓着她的胳膊把人定在原地,一字一句道:“仙蕙長公主當真如自己所說的一般與世無争嗎?我看不盡然吧!不然長公主為何知道方铮與軍中有勾結時,留下不走了呢?”
趙尋英被他這般看着,心裡的火氣更是抑制不住,将自己的胳膊扯了回來,擡手便要扇上去,見宋瀾不躲,憤憤甩袖,“放肆!你今日行徑,已是冒犯!”
“那長公主要如何罰我?”宋瀾看着趙尋英的眼,難得示弱,“我竟然有些看不清你了,這十餘年到底發生了何事?”
從李璋逝去,趙尋英以為自己不會再在人前落淚,可對上宋瀾眼中的傷痛,她竟然覺得有幾分的委屈,趙尋英背過身去,“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該知曉。”
趙尋英不知道的是,她僵硬的身子和緊握的拳全都落到了宋瀾的眼中,“那當年為何不是趙承登基?”
這話落在趙尋英耳中如同驚雷,她猛地回頭,看見身後的宋瀾青筋暴起,一雙眼更是紅的像是哭過,“你這是不想要命了!”她瞧向四周,幸而無人,她見宋瀾如今年氣盛,怕是沒法聊下去了,歎了口氣打算回房休息,被宋瀾拉住了胳膊,“此話既然出口了,今日我沒個結果我不會罷休!”
趙尋英閉了眼,她知道此事不結,宋瀾心中還會有不平,她狠狠心,轉過身來,看向宋瀾那雙渴求的眼,“你在京都這些月還沒看清嗎?内閣野心勃勃,若是阿承繼位,怕我和他都會成為内閣手裡的傀儡,說不定都活不到如今?我自然是要考慮活下去的啊!所以……你要是聰明些,就該知道,早在十年前,皇位傳給趙進的時候,你我之間就沒有将來。十年前我就知道了,這才寫信給你,不成想你十年後還是這般執迷不悟,我不躲着你,難不成要和你一起入火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