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甯看着他單薄的背影道了一聲，“竈房裡有爹給你留的粥，記得去吃。”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說這樣類似叮囑的話，江雪生腳步都愣了一下，才轉身連忙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院子裡周母和周大姨正在忙着用竹條編方便放糕點的竹屜，一邊笑說着話，手上的動作也不慢，見他出來後，兩人下意識轉頭都看了過來。

江雪生手心下意識按着一直疼着的小腹，見兩人都看了過來，向來沉默安靜的臉上難得有些尴尬，自從來了周家，他這是第一次起這麼晚。

叫了兩人後，周母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但是周大姨，看着他臉色蒼白的樣子，張口就道:“你是個有福氣的，昨夜三……”

“大姨，”周錦甯從堂屋裡出來，突然想起什麼來似的問道:“我記得您家裡是不是有種花生？現在花生是不是都已經收了？”

周大姨轉頭看她:“有啊，家裡種了一些，每年過年正好自家好炒着吃，也是個零嘴，怎麼了？”

周錦甯看了一眼她手裡頭正編的東西，笑着道:“想必大姨也猜到了一些，我前幾天不是自己瞎琢磨出來了一種糕點嘛，就想着能不能去鎮上賣，換一些錢，也好多買些糧食回來，沒想到運氣還不錯，鎮上點心鋪老闆人不錯，直接買了幾個，賺了幾文錢。”

周大姨聽着點了點頭，和她猜的八九不離十。

她笑着道:“我是想着和您家買一點花生，當時候放進去一些試試，看能不能更好吃一些。”

周大姨:“就一點花生，買啥買？你要多少就去花生地裡摘，還有些沒摘完呢，小春小夏她們幾個丫頭估摸着現在就在地裡頭呢，你直接過去就行了，要是少了我再去家裡給你拿。”

周錦甯笑着道:“多謝大姨。”說着，餘光看了一眼已經進了竈房的身影。

她爹不在家，出門洗被子去了，她也就順勢出了門。

江雪生原本是來竈房找點吃的墊一下肚子的，剛剛喝了一碗紅糖姜水，雖然暖了冰冷的小腹，肚子裡也沒那麼空蕩蕩的，但還是有些餓。

他對昨晚還有一點印象，大概知道是有人來床邊看過他的，應該就是周爹，也知道以周爹的為人應該會給他留一口吃的。

但當看着鍋裡正熱着的白白的米粥，還是有些驚的睜了睜眼睛。

“白米粥？”不是糙米粥？

若是糙米粥他也就直接吃了，但白米粥，還是好像加了紅糖的白米粥……

他看了看其他地方，懷疑是不是搞錯了，但看了一會兒，但也隻看見這一個能吃的東西。

想着周三娘方才說的話，他神情遲疑的緩緩伸出了手。

軟軟糯糯粘稠的口感，隻一口，莫名的覺得眼眶有點酸澀。

他小口小口的喝着，就算再怎麼舍不得吃完，但一碗粥還是快見了底。

“呀！五妹夫這是才吃早飯呢？”挺着個大肚子慢悠悠進來的張氏看着他正準備說話，就看見他碗裡還沒喝完的白米粥，瞬間眼睛都瞪大了，“早晨的時候我就見着三娘在院子裡搗糙米呢，是給你吃的啊？”

江雪生剛站起來就聽見他的話，表情不由愣了一瞬。

眼睛轉了一圈兒，看着他蒼白的像鬼一樣的臉色，張氏暗自撇了撇嘴，頓時就頗有些不是滋味的道:“昨夜三娘大半夜的敲門借紅糖，我還以為是姨夫身子不爽利了呢，今兒個一早就特意想着過來瞧瞧姨夫，沒想到姨夫身子好好的，倒是五妹夫你身子看起來不太好。”

家裡的紅糖可都是給他和他肚子裡的寶貝女兒備着的，要不是昨夜他公公答應了會把紅糖給他補上，他才不會同意把紅糖借出去。

婆婆當初借出去的二兩銀子可到現在都還沒有還呢！

這會兒子見他還喝着他懷着孕都幾日才能喝的一次的白米粥，裡面還放了原本屬于他的紅糖！

心裡頓時更加不是滋味了，又沒忍住說了幾句。

而此時的江雪生已經聽不見他在說什麼了，隻是無意識的喃喃道:“她……半夜敲門……”借紅糖，是因為他嗎？

加了紅糖的白米粥，也是她特意為他做的？

不知為何，胸口突然有些控制不住的感覺，酸酸漲漲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不知不覺中悄悄埋下了種子。

不知何時悄悄紅了眼眶的江雪生突然微怔了怔，那昨夜，那朦胧夢境般的畫面究竟隻是他的夢，還是……

不、不可能。

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原本蒼白的臉色，瞬間像是煮熟的蝦子似的，紅的不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