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那之前,我需要取出你身上的東西,你的魂靈會因此被撕裂,感到痛苦。”
小貮拾柒不假思索地答應了。
文青靈颔首,從腰間的儲物袋中摸出一柄小刀。陳陰陵接過,背着刀蹲在小貮拾柒身旁。
她捧起小貮拾柒的貼在地面的頭,回首向文青靈示意。文青靈立刻開始構建除怨淨魂的陣法。
與此同時,陳陰陵沖那宋維道等人道:“愣着幹嘛,不會往生曲麼?”
幾個少年忙不疊點頭,開始掏各自的法器,準備奏曲。
道門百家以修道除陰氣、煞氣,渡魂為己任。凡道門弟子,得到的第一件道門法器是某種能發出音調的樂器,修習的第一門道門通法,是以此種法器為媒介,演奏的能淨魂渡魂的往生曲。
随着各自門派所精不同,各家道門弟子後面進入、修習的道法也不同,除煞渡魂的方式變得多種多樣,但往生曲卻是唯一能輔助所有道法,也是所有正統道門弟子均會的法門。
鈴铛、長笛、箫……從儲物袋中取出的法器五花八門,但最終的曲調卻完全一緻。
陳陰陵單膝支起,捧着小貮拾柒的頭,為她細緻地挑斷縫進頭顱中的黑線。
祠堂被文青靈的靈氣包繞,繁複的陣法初見雛形。
陣法啟動的瞬間,案台上供奉着的牌位上依次冒出縷縷黑煙。那是被束縛其中,飽受折磨的宅院冤魂。
當第一縷黑煙散盡,牌位旁對應的那盞屍油燈熄滅了。
【那些燈裡的油,是從他們身體取下的某個部位煉制的。我私心不想讓他們煩人,就做了這些牌位,往油燈裡添上他們的屍油,哄騙他們來這裡,然後被困進這些牌位。】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在我耳邊吵鬧。現在,終于可以安靜了。】
連接在小貮拾柒心口的絲線還未被取下,她從蓋頭露出的縫隙裡,長久地看着那片牌位:【如果你們沒有結束得這麼快,我想,也會被逐漸蘇醒的他們給侵染。】
陳陰陵不置可否。
盡管她從進入祠堂開始,就看見了案台上那一片缭繞的黑霧。
蓋頭下的黑線被盡數挑盡。陳陰陵小心地将整個蓋頭取下,包裹着一枚已經被斬碎的銅鈴,遞給小貮拾柒。
小貮拾柒接過,憐惜地蹭了蹭蓋頭上四角的銅鈴。
陳陰陵耐心地等她發洩完自己的情感,才開始挑小貮拾柒嘴上那一圈醜陋的線頭。
縫制的手法及其粗暴,橫七豎八的線頭幾乎貫穿了小貮拾柒整個嘴唇。
縱使陳陰陵已經極度小心,小貮拾柒的唇上依舊滲出了點點黑色液體。
【我是死了吧?】小貮拾柒突然問。
得到陳陰陵肯定的回複,她突然将眼睛眯成月牙,滲着黑水的嘴唇勾起:【我就知道。從躺進棺材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就沒有呼吸了。接着就變得很餓,很煩。我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所以,對不起。】
小貮拾柒的那雙滲人的黑瞳裡滿是歉意,她看着陳陰陵,讨好地蹭了蹭陳陰陵的衣角。
陳陰陵垂眸,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随後從正中的發縫間,找到并拔出了那根森白的骨釘。
小貮拾柒痛得扭曲了身體,自靈魂的撕裂究竟是什麼滋味,直到現在,她才了解。
她雙眼流出兩斑血淚,那是她周身唯一還存在的一點鮮紅的心頭血,最終也流盡了。
一切就仿佛回到了被強制同姐姐剝離開的那天,小貮拾柒戴着鐵甲的那隻手緊繃着,但她牢牢盯着逐漸熄滅了一半的油燈,始終沒有發動攻擊。
盡管陳陰陵看起來毫無防備。
這是一場漫長的淩遲,骨針埋入小貮拾柒的身體太久,在她身體裡紮了根,想取出要耗費不少功夫。
取出的方式極為艱難,其上遍布的陰氣和煞氣更是直接鑽進陳陰陵的經脈,和她體内的本源進行殊死搏鬥。
所幸,陳陰陵是最終赢家。當骨針上的陰煞氣被徹底壓制吸收後,後面的阻力就變得微乎其微。
骨針幾乎以摧枯拉朽的态勢被她從小貮拾柒的頭顱中拔出。
小貮拾柒應聲倒下。
她是被這骨針拘在身體裡的一抹魂靈,與骨針算得上共生。
她對陰煞氣的使用、對禁術、煞陣的學習、死去軀體的能如同活人一樣的行動都仰仗這根骨針。
當骨針脫離這具□□,小貮拾柒一直以來維持軀體的源頭也就不複存在。
她的魂靈不再受束縛,脫離□□。隻是其上裂紋遍布,難以維持原态。
小貮拾柒軀體上的那根靈絲極快抽離,沖向她的魂靈。
絲線宛如粘合劑,将她破碎的魂靈鍊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