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謝時澤的名頭,他倆今天最重要的事就算聊完了,接下來還是以閑聊的成分居多。
謝淮這時候沒什麼架子,東一句西一句地跟鐘昭講朝堂上的趣事、難管教的親生弟弟、以及明年會試可能會出的題。
在這個過程中,鐘昭一直認認真真地聽,偶爾回答幾個問題,發表幾句自己的看法。
後來在兜了一大圈子,下人過來通報說太醫馬上就到的時候,謝淮像忽然想起來了什麼一樣道:“對了,我聽說兵馬司的小江大人,在你入貢院前去找過你?”
“是,江大人先前受傷,是家父為他醫治的。”謝淮既然開口問,就說明他知道的遠不止此。鐘昭斟酌着告知的尺度,“後來草民參加鄉試,江大人為表感謝,親自過來給草民送了幾樣禮物。”
他倆分屬兩個陣營,江望渡總往這邊跑,就一定會造成端王和太子搞不清他倆怎麼回事。
鐘昭不意外于這個問題,也很清楚其實謝淮真正想問的,并不是什麼找沒找過他,送沒送過東西,而是他們到底是什麼關系。
“不過我跟江大人之間,畢竟還隔着摘星草的事。”這個矛盾謝淮從頭到尾都是知道的,鐘昭此刻又略帶刻意地提了一遍,“所以就算的确有緣,有些來往,也隻能到這個程度,不會更進一步了。”
換言之,他們不會成為摯友,彼此都不會為了對方改換門庭,端王大可不必為此事憂心。
——
邊關,江望渡帳内。
孫複懷裡抱着一隻鴿子,從它腿上綁着的小木筒裡取出一封信。
寫信的人大概很惱怒,書寫時用的力氣過大,墨水透過紙背呈現在外側,不用展開,大眼一看便知道是太子謝英的字迹。
“公子。”江望渡來邊關之前沒跟謝英商量,此時這封信又顯得尤其來勢洶洶,孫複直覺裡面不會有什麼好話,猶豫了一下,很是認真地提議道,“要不然我先看一遍,然後再轉述給您吧。”
此時已是深夜,江望渡正就着燭火看軍報,熬得眼睛生疼,聽到這話擡頭問:“太子寄來的?”
孫複點點頭:“殿下親筆。”
“那不用看了。”江望渡聽到這話似乎笑了一下,可那笑容轉瞬即逝。他将自己剛寫在紙上的行軍計劃團成一團捏在手中,“肯定滿篇都是罵我的,直接扔吧。”
“别啊,公子。”孫複頓時瞪大眼睛,他這段時間對謝英雖然也越來越有意見,但謝英身份擺在這裡,怎麼都不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他忙把那信交給江望渡,也不提替看的事了,“萬一殿下有什麼交代,您還是了解一下比較好。”
江望渡側頭看着孫複這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搖了搖頭将揉皺的紙團放在案頭,接過那封親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起來。
内容不出所料,絕大多數都是在罵他自作主張,語氣莫名很像專制的父親訓自己不聽話的兒子,看得江望渡幾次差點笑出來。
這封信唯一有意思的地方是,刨除那些不滿和發洩,還摻雜少量對他跟鐘昭關系的質問。
謝英大約也知道自己前伴讀天天去鐘家醫館,本來想的是按兵不動先觀察着,結果江望渡一言不發跑到邊關,他便隻能寫信問。
畢竟因為一個陳忠年,江望渡跟鐘昭已經被分在了道路兩邊,不可能再往一起湊;他在這時候頻繁跟鐘昭來往,謝英潛意識裡就會往江望渡是否背叛上猜。
“殿下問我跟鐘昭什麼關系。”這樣一封飽含各種尖銳情緒的信,送到江望渡手上就是終點,絕不能讓别人看見。他将信紙一角放在燭台上點燃,擡頭看向站在邊上的孫複,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呢,你覺得我們是什麼關系。”
“如果您問的是以前,小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孫複抓耳撓腮地想了一會兒,不太确定地道,“如果是現在……應該算得上朋友吧,您都請藍夫人給他做衣服了,這份真心還不夠天地可鑒嗎?”
孫複最近看的話本子有點多,用詞格外奇異。江望渡聞言輕輕挑了挑眉,就聽他仔細回憶片刻,忽然又哼了一聲:“不過您别怪我多嘴,鐘昭真是我見過最不識好歹的人。您在京城時乃兵馬司指揮使,他一直到現在才剛考上舉人,居然敢不給您面子,簡直不知哪裡來的膽子,要我說您就應該……”
“不怪他。”談到怎麼如何整治跟自己别苗頭的人,孫複眼睛锃亮,鬼點子一籮筐一籮筐地冒,可沒等他說出來,江望渡就打斷道,“他恨我,慢慢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