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寫給父親看的。斑理解了。
飯桌上,斑和泉奈坐着沒說話,他們已經把盛好飯了,還沒動筷子。
田島踩着點推門而入,目光在泉奈身上停留片刻,突然道:“精神不錯嘛。”
斑把眼睛閉上了。
泉奈明顯頓了頓:“托您的福。”語氣平靜得可疑。
田島落座,三人開始動筷。
他又開口,“被女人甩了也不是什麼壞事。”
斑在桌下踢了父親一腳。
田島不以為意,滿不在乎的繼續道:“而且她年紀是有點大了。和族裡同齡的女孩比起來沒什麼優勢——”
斑的筷子“啪”地擱在碗上。泉奈的手指微微發顫,指節泛白地捏着筷子。
“父親,”斑的聲音冷得像冰,“吃飯時不要說這些。”
“可以說。”田島對斑的态度不是很滿意,“你以為我隻是在講給泉奈聽嗎?千手柱間已經有孩——”
“我吃飽了。”泉奈突然站起身,碗裡的米飯幾乎沒動過。他的聲音很輕,卻讓田島的話戛然而止。
斑看着弟弟離去的背影,轉頭對田島冷冷道:“滿意了?”
田島盯着泉奈離席的背影:“餓少了。”又回頭不解的看着斑,“你們兄弟倆都太矯情了,不過是個女人而已。”
斑其實不想和他費口舌,但為了讓泉奈少受點氣,還是開口:“那是泉奈的選擇。是他想要——”
他在這裡回憶了下泉奈在信裡的用詞,這個詞讓他說出來多少有點難為情,他說不出口。“一直在一起的人。”
田島:“你母親也是我選擇共度一生的人,這有什麼稀奇的。”
斑也摔門而出。看到泉奈還在走廊上,他愣了一下。
他大步上前,手臂自然而然地環住泉奈的肩膀。恰到好處的身高差讓這個動作變得無比熟稔,他的手肘正好能擱在弟弟的肩上,就像武士刀與刀鞘的契合。其實他們相差五六歲、還在兒時做這個動作還不是很合适,身高差擺在那,但泉奈大了後畫面就融洽了。
“走了。”他稍稍用力,帶着泉奈轉向卧室的方向。
“……抱歉。”泉奈低聲道。
“什麼?”
“我先走了,留哥哥你一個人在那面對父親。”泉奈低下頭。
斑:“這有什麼?”
泉奈搖搖頭,“是我懦弱。”
斑安慰他道:“你還小。”
泉奈的手指猛地攥緊了走廊的橫欄,指節發出“咔”的輕響。
斑敏銳地察覺到弟弟呼吸的凝滞。月光下,他看見泉奈的睫毛劇烈顫抖着,在下眼睑投下一片不安的陰影。
“我不是指…”斑剛想解釋,卻見泉奈突然轉身面對他。
“斑哥覺得我幼稚嗎?”泉奈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因為年紀小——所以感到無能為力是正常的嗎?”
斑沉默了片刻,開口:
“不是。因為你還小,所以可以原諒。”
泉奈咬緊下唇,“她脾氣很差。”
斑:“你去找她吧,打不了讓她打你一頓,我看别人都是這麼消氣的。”
泉奈鼻尖一酸,“我不想找她,是她應該來主動找我。我也是有自尊的。”
斑看着弟弟倔強的側臉,忽然想起小時候泉奈摔倒後硬撐着不哭的模樣。他伸手,本來想揪他的臉,但又覺得泉奈年紀也大了不能這樣,最後幫泉奈把别在肩上的小辮挪到背後。
雖然斑覺得那個女人不一定會來找泉奈,但這個節骨眼他隻想安慰他。
“那就在家等着。”他撫過泉奈的後腦,“等她自己想明白,你是她最好的選擇。”
泉奈的睫毛顫了顫,他以為自己眼淚早就哭幹了,沒想到現在擠擠還能有。
“要是…她永遠都想不明白呢?”
斑将弟弟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族袍的布料很快洇開一片濕熱。
“那哥哥幫你去說。”
其實他覺得哥哥比他嘴笨一點,還沒他會說話,面相也比他兇些,不能當個好說客,而且他也有可能被你騙。
但無所謂了——斑哥和你不一樣,他永遠都會支持他。
泉奈的嗚咽聲悶在衣料裡,手指緊緊攥住斑的袖口。月光将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得仿佛能延伸到某個遙遠的未來。
情況不是很好。
起先是泉奈在一個練習場的午後突然跪地,他當時不在他身邊。等他趕到的時候泉奈已經一頭汗了,雙眼周圍的肌膚因為疼痛而擠在一起。
送去族醫那,隻說是用眼過度。泉奈也如此寬慰他,黑色的眸子裡都是平靜。斑一開始确實以為是泉奈寫輪眼開太久了導緻的頭暈。
後面泉奈練習時開眼時間愈發的少。
不應該,按理來說隻是三勾玉不應該出現這種症狀。
難道他弟弟比他還快一步得到了萬花筒嗎……?這個想法把斑震驚到了,失戀這麼恐怖嗎?
泉奈再三強調自己沒有萬花筒,是真的沒有。
‘可能是心理作用。’泉奈一臉無所謂的解釋,這時候的他還在翻看着那本書,‘因為我曾經對她用過寫輪眼,所以每次開眼的時候都會唾棄自己一遍。’
心理問題……?抛下用眼不談,雖然他不建議對伴侶用眼,但是目前更值得關心的問題是,馬上就要夏天了。很快就要開戰了。而心理問題的治療是需要一個漫長周期的,不知道泉奈能不能趕在開戰前痊愈。
斑有的時候會想,如果你能出現就好了。
已經過去小半年了,你沒有出現。
泉奈愈發焦躁。
有一直遲遲得不到你消息的心理上的焦慮,也有因用眼就産生□□痛苦的煩躁。
斑覺得自己唯一的弟弟狀态不對。
他再次小心詢問,‘要不要派人去找她?’
泉奈脾氣也變得很差,隻是對他還有所收斂,
‘她、會、來、找、我、的。’他一字一頓,‘哥哥你不理解我們,你不要管了。’
斑不提了。
直到有天泉奈在戰場上突然跪下了。
斑從上戰場後就一直在分心盯着那邊,幾乎是瞬間他就擋住柱間的攻擊,瞬身去了泉奈的身邊,并切一腳踢飛站在那的扉間。
扉間躍到柱間旁邊,“泉奈狀态不對。”他皺着眉頭盯着被攙扶起來的死敵,“我剛剛沒打他膝蓋,他自己就跪下了。”
柱間電波迥異:“……不會是因為太沒節制了吧。”
扉間翻了個白眼,他大哥肯定是想到之前在湯之國和泉奈偶遇的事了。
隻是情報需要更新了,“泉奈被她甩了,他們沒有在一起。”
柱間大驚失色:“什麼?!”他震驚的看着自己的弟弟,“他們當時明明很般配很恩愛啊?”
扉間抽了抽嘴角,介于他們現在還在戰場,他不想多說,而且周圍宇智波很多:“也許你總有看走眼的時候。”
被斑帶回族地的泉奈滿臉是汗。
斑半抱着他,看到泉奈咬得下唇接近無色。
“我去找她吧?”斑受不了自己弟弟這個樣子了,“我把她帶到你身邊吧。”
如果她不願意,他會去想辦法,用錢也好——可他最近為了盯着泉奈不出意外和少讓泉奈上戰場,已經推了很多委托了。甚至族内周轉都是用的當時泉奈被發現時,包裹裡的錢,是他當時寄過去的十幾倍。
還有什麼辦法——用武力威脅嗎?
他雖然不齒,但為了讓自己的唯一的弟弟活下去,他可以,他來當這個壞人。
泉奈看出了他在想什麼,他的弟弟就是這樣,機靈,又理解他,他們兄弟就是這樣互相理解互相陪伴度過了那麼長的時間。從泉奈還在母親肚子裡的時候他就貼着肚子陪着他,泉奈是他最小的兄弟,他又可憐,剛出生沒多久就失去了母親,他抱着襁褓裡的泉奈看着棺材下葬時,他還什麼都不懂,黑色的眼睛,和他一樣的眼睛看着他的時候,斑發誓自己要保護好他。戰場上的兵刃固然能擋,但情場怎麼辦?
他當然看得見他的痛苦,他雖然不懂泉奈對你的男女之情,但斑知道泉奈的愛。
他決心用武力把你帶回來。
“哥……”泉奈虛弱的開口,“我痛苦,她亦然。”
斑皺着眉不說話。
“她不會比我好受到哪去。”泉奈又緩了過來似的,“就是這段時間了,她撐不住的,她會來宇智波找我的。”
斑覺得泉奈已經等得氣瘋了。
田島回來後把他們兩個痛罵一頓,先罵斑直接帶着弟弟跑了,再罵泉奈不争氣。
斑無所謂。已經恢複過來的泉奈倒有點覺得自己拖了族人後腿的意思,不過泉奈也沒辦法,他的眼睛不是隻有他一個人幹着急就能治好的。他挨完罵以後就回到自己房間裡繼續寫日記了。
沒過幾天又是一戰。
宇智波田島和千手佛間雙雙殒命了。
他和弟弟泉奈目睹了全過程,或者說田島是拖着一口氣逼着他兩目睹的。他目的達到了,在死前看到兩個兒子都因為痛苦而得到了他所沒有的萬花筒寫輪眼。
泉奈又痛暈了過去。
族人還以為泉奈少爺要和老族長一齊下葬了,因為這次暈得有點久。
久到泉奈苦等大半年的信,終于寄到宇智波了。
斑翻看着這張紙。
其實這不算信,隻算是委托。
内容相當精簡。
委托任務寫的‘速’,然後指定受托人是‘宇智波泉奈’,寫了個任務點,在湯之國。
委托人是你的名字。
奇迹般的,在睡夢中錯過父親下葬的第二天,收到你的委托的當天,他弟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