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範依然不見下來。

趁着李桑寶不注意，小朱管家把椅子朝她那邊挪移了一點。

李桑寶心思都在尹範那兒，沒在意，倏地賭氣。

“别管他，我們先吃。”

從櫃子裡拿出可用于微波爐的碗具，李桑寶各樣菜湯都夾盛了若幹，放入冰箱。

坐回餐桌前，小朱管家對她紅臉瞪眼。

“李桑寶，那你也不能這樣吧，他畢竟是你老闆，你這種處理方法在職場上要吃虧的。”

“領導不吃飯，你應該送上去。就算不送，你也不能放在微波爐碗裡，怎麼着也得下鍋熱。”

李桑寶愣了愣，琢磨小朱管家話中含義。

“沒你說得那麼嚴重，他人很好的。”

“他和我們不一樣，你不能把他想簡單咯。”

聽到這話，李桑寶緩緩低垂眼簾，目光冷淡。

這個人也太沒有邊界感了吧。

也不知道看沒看出李桑寶的反應，小朱管家隻管繼續輸出。

“而且很有可能，這些人是故意的，故意讓你露出不恭敬不尊重，然後對付你。”

“你想多了，他也是個和我一樣的普通人。”

小朱管家這才閉嘴，淡淡笑着，嘴角卻挂着明顯的譏諷之意。

樓上。

小可本來守着飯點下來的。

正要開門，被一通電話攔住了腳步。

——是歐陽醫生打來的。

歐陽醫生已經知道尹範變成了第二人格小可。

他對尹範最近的情況感到困惑：第二人格竟然能如此長久地占據主導地位，這完全出乎他的預料。

于是，他決定打電話探探小可的口風。

瞥到手機上的來電顯示。

小可不由地倒吸一口氣。

歐陽醫生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帶着一絲探究與關切。

“是尹範嗎？還是小可？”

小可沉氣厲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我是尹範。”

歐陽醫生似乎并不滿意這個回答，他輕輕地笑了笑，聲音中透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深意。

“尹先生，你應該知道，上次的手術已經成功了。如果現在出現的是第二人格，那也隻是暫時的。我完全有信心讓他徹底消失。”

電話那頭的小可聽到這些話，手開始不自覺地顫抖。

他努力保持鎮定，幹笑了一聲。

“謝謝歐陽醫生，我也希望如此。”

歐陽醫生繼續追問，光是聲音就給人一種無形的震懾。

“你現在面前有鏡子嗎？”

告訴自己不能怯弱，小可遲疑了一下回答。

“電腦屏幕可以嗎？”

歐陽醫生說：“可以。”

坐到桌子前，小可翻開未開機的筆記本電腦。

黑色的屏幕像一面鏡子，反射出他俊美的眼睛和清朗的輪廓。

他鼓起勇氣朝裡凝視。

那張既陌生又熟悉的臉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咽喉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一呼一吸變得費勁。

他痛苦地咽了口唾沫，深深喘息。

就這樣煎熬了半晌。

歐陽醫生在電話裡又問：“可以再看一次嗎？”

小可緊皺着眉頭，咬着牙關。

他緩了緩，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我可以……”

說着，他做好心理準備，飛快地朝屏幕上看了一瞬。

以為還可以繼續。

一垂首，頭顱便變得千斤重，再也擡不起來。

今天的試探到此為止。

歐陽醫生滿意地結束通話。

小可怆然若失，望着窗外發呆，眼眶噙淚。

好半天，他終于回過神，盡量提起精神，推開門。

就當小可如遊魂般從樓上緩緩飄下，腳步幾乎無聲無息時。

小朱管家比李桑寶先發現了他。

放下筷子，小朱管家起身告别：“我先走了。”

李桑寶感到有些意外，帶着些陰陽的口吻道：“怎麼就要走了？還沒有吃完呢。”

“不了，我還有事。”

小朱管家指了指煤氣竈：“這煤氣竈好有點不好打火，可能要換電池。”

離開餐桌，小朱管家舉步如飛，逃離别墅。

李桑寶這才發現，尹範正慢悠悠地往這邊走。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眶深陷，仿佛連續熬了幾個通宵。

察覺到了這異樣，李桑寶柔聲發問。

“老闆，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小可微微搖頭，抿着幹澀的嘴唇，沒有回答。

他走到餐桌前，緩緩坐下，目光空洞地盯着眼前的水煮肉片。

他的手顫抖着伸出筷子，卻在半空中突然停住。

李桑寶順着小可的視線望去。

卻見門口站着的小朱管家正微笑着看着他們。

他手裡緊握着一塊大号電池，額頭冒汗，顯然是來的路上過于匆忙。

“尹先生，你好。”

朝尹範，小朱管家商務性質地打了聲招呼，目光很快定到李桑寶臉上。

他笑得瞳孔發亮，把電池塞入李桑寶手裡，親昵囑咐。

“你等下把煤氣竈的電池換一下。”

李桑寶連連嗯聲，說了聲謝謝。

瞄了一眼滿桌的菜肴，覺得感激力度不夠，急忙從冰箱裡拿出一杯冰鎮好的香草咖啡。

小朱管家接過咖啡，笑容燦爛。

“謝謝！”

“不客氣。”

李桑寶笑了笑：“謝謝你為我們準備了這麼豐盛的午餐。”

聽到這裡，小可忽地放下筷子。

他站起：“我吃飽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爬上了樓，回到房間。

一躺下，便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醒來。

卻發現自己缺失了部分記憶。

像斷片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