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吹着,李桑寶微涼的手指再度觸上那張照片。
她錯愕得閉不上嘴,把那張照片放大。
天啦!
人群的後面有一個穿着單薄乞丐衣服的群演。
不是别人,正是尹範。
原來前幾天看見的,不是幻覺。
當下裡,李桑寶還沒來得及聯想更多。
和李田有什麼關系。
和自己有什麼關系。
她一概沒想。
也不敢想。
隻覺得能看見他,這件事本身就很好。
回到酒店,進入房間。
李桑寶掏門卡掃鎖的時候,才發現手機挂繩斷了。
這是小可送的,小可說是贈品,實則是他買了一對。
帶着惋惜,李桑寶摘帽子,脫大衣,打開空調。
洗了個手出來,卻瞥見躺在床角的大衣口袋裡,那斷了的手機鍊就在裡面。
她頓了頓,有了一個猜想。
把嘴撅得老高,李桑寶對自己翻了個白眼。
“你肯定想多了,那是不可能的。”
心裡又有個聲音在問:“這手機繩都斷了,怎麼自己跑到你荷包裡了?基本上你就沒有把手機放在荷包裡,一直拿在手上呀。”
頭腦裡起了一層蒙蒙的霧。
李桑寶扯扯嘴角,拉住信馬由缰的思緒。
她選了照片發給牛妹妹。
牛妹妹似乎在忙,直到晚上才回了信,對她表示認可并道謝。
睡了個午覺後,李桑寶起來給小徐發微信。
【今天有什麼事給我嗎?】
小徐幫李田盯着很多事兒,無暇應付,終于抽空回話。
【姐,暫時沒有,你自己看着辦吧。】
李桑寶兩手支在桌子上,撐着下巴,百無聊賴地發呆。
她從桌邊起身,用手機拍了拍挂在房間牆上的影視城的平面圖。
她這個人有點路癡,那麼經紀人的工作,就先從掌握影視城的布局開始吧。
聽說當地的夕陽很美,李田所在的劇組有一場戲,正需要這美麗的夕陽。
為了等候這絕美的場景,一群演職人員忙得如火如荼。
李桑寶走到那兒并不靠近,她仰頭看到夕陽,再低頭對着平面圖記憶。
“這是哪裡?那又是哪裡?轉過彎再會是哪裡?”
正認真着,一群人叫起來:“小心,馬受驚了!”
李桑寶擡着頭,一陣飛沙湧過來,馬蹄聲“哒哒哒”地在地上響。
專業的訓馬人員在旁邊拉着缰繩和馬兒對峙,那馬兒發瘋似地仰頭長嘶,扯着對方左右搖擺。
李桑寶有些愣住,她頭一回看見發瘋的馬。
不,以前她連不發瘋的馬都沒怎麼看過。
恍惚了幾秒,彎着的胳膊,突然被一個男人攬住。
隻聽見那人在耳邊說:“你就不知道跑開嗎?不危險嗎?”
高領毛衣裡,李桑寶含笑低頭。
還沒來得及回話,臉卻紅了。
心緒萬千,卻無從說起。
李桑寶百感交集。
竟頭一句問他:“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尹範緘口無言,腳步卻越來越快。
他幾乎拎着李桑寶的胳膊,走到遠離瘋馬,到安全的地方。
随即,又松開手跑了回去。
秋風帶着寒意,卷起片片落葉。
回望尹範四處破洞的乞丐戲服,李桑寶眼角發酸。
之後的幾日,李桑寶沒再見到尹範。
而尹範到底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她沒問李田。
也不向小徐打聽。
為什麼。
也許是出于傲嬌吧。
本就在身份上不對等,低位者每多一分的關心好奇,都會顯得自己地位更弱勢。
而這種弱勢,是李桑寶深惡痛絕的。
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是讨厭這種弱勢。
某天,李桑寶被李田第一次叫去看他演戲。
“為什麼突然找我?”李桑寶問。
小徐解釋:“因為你才來,沒有過去的印象,等會,我會再給你看個視頻,你看看兩個人物的感覺有沒有連在一起?”
“小徐,你說的,我不是很明白。”
小徐捂着嘴湊到李桑寶耳邊。
“因為你田哥又接了下一部戲,和這部戲背景類似,都是民國時期的。劇本中間沒有時間讓他轉換角色,田哥怕把兩個角色搞混了,所以讓你看一下他這場戲有沒有連上。”
“兩個角色面對的都是背叛了自己組織的人,所以需要剛開始和現在面對這個人的态度至少應該是類似的,但是又有微妙的不同。”
李桑寶覺得有點複雜,不過她大緻明白了。
當天的戲份收工得比較早,三人便在新住的酒店裡買來了火鍋,在客廳裡吃了起來。
空調打開,一冷一熱之間,火鍋冒出的熱氣扭轉飛揚。
李桑寶沒有胃口,拿着筷子随意地吃着金針菇。
李田和小徐兩個人卻聊得熱鬧。
“小徐,我真的覺得你以前被埋沒了,你真的是塊金子。”
“呵呵,我是不是金子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眼光很好,跟着你,我說不定以後我也能演上男二号。”
“隻要這部戲收視率高,就會捧紅幾個人。如果我這次紅了,一定給你漲工資。”
李田停下筷子,用一種得意的口吻開玩笑。
“小徐,你說同時演兩部戲,是不是不太好?”
小徐莫名大笑:“那是别人沒本事,對于咱田哥,小菜一碟。”
停下筷子,李桑寶開口。
“李桑田,你不是說你是個體驗派麼,你自己說你主要靠沉浸角色來推進演技。你都沒有過渡,就進入下一部戲。這樣體驗都弄混了,不影響你演戲的質量嗎?”
李田卻不見擔憂,嬉笑着,俯臉趴在桌子上。
“不愧是我姐姐,真為我着想。”
小徐明白這話的意思,附和着手掌拍桌。
“李姐,我們有秘密武器。”
“什麼秘密武器?”
李田瞥了眼手機,“時間差不多了,他馬上就要來了。”
接着,尹範便出現了。
昏暗的房間,仿佛明亮了不少。
李桑寶的心髒,也跟着多跳了兩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