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尹範趕出來的時候……
基本上和這錄音筆連接起來的回憶都是不快的,讓人難受的。
嘴唇撅得更高,心間的無名火雄雄燃燒。
李桑寶把錄音筆往垃圾桶裡一扔,
隔壁,小徐和牛妹妹,男女混合的笑聲,高低音結合,甚是紮耳。
李桑寶對那些八卦卻沒有興趣。
但他們笑得越歡快,就越襯得她煩躁。
她再次盯向那個垃圾桶,視線集中在裡面的錄音筆上。
她巴不得那支錄音筆此刻炸裂在眼前,好消消氣。
如是想着,她邁步走向垃圾桶,将那支錄音筆拾起。
雙手各執一端,試圖用力将其掰斷。
然而,無論怎樣使勁,那錄音筆都頑強地保持着原狀,絲毫未損。
就在這時,小徐進來,急切喊道:“姐,你這是在幹嘛呢?”
李桑寶的身體一抖,思緒回到現實。
小徐連忙從她手中奪過錄音筆,鄭重其事地将其放在桌子中央。
“姐,我跟你說的話,你别跟田哥說啊。其實這支錄音筆,是你來之前尹範老師就要求還給你的。”
“隻是一下子忙忘了,才拖到現在。”
“田哥對此也蠻不好意思的,他也不是故意的。”
“但是,這支錄音筆尹範老師特地要還給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咱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你不能就這樣子把它弄壞了。”
李桑寶聽得一愣一愣的。
隔壁發出扭鎖開門的聲響。
小徐一慌,急着告辭。
“我先走了啊,姐!”
房門被阖上。
李桑寶坐在椅子上失神了一會兒,手裡的錄音筆由涼變暖。
她按下播放鍵。
最後一條錄音竟然是她的聲音。
不對,這個錄音筆隻是用來錄别人,沒有錄過自己呀。
更何況是那些惡毒的内容。
硬着心腸,她仔細品味起那内容來,然後明白了一切。
原來,尹範趕她走,是因為他以為她參與了謀殺小可!
誤會基本上解開了。
隻差兩個當事人面對面握手言和。
李桑寶晚上特意過去和他們一起吃宵夜。
臨到門邊,卻聽見李田在屋内吼。
“憑什麼呀,我演得明明很好,還在那個新來的男三面前,不給我面子!”
李桑寶深深吸了口氣,推門而入。
開着空調的房間裡。
李田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上,半閉着眼皮,雙頰通紅。
他身上的衛衣胸前,斑斑點點地沾上了酒漬。
桌角邊也是一排排的啤酒罐,歪歪扭扭地倒成了一堆。
小徐就站在旁邊,一副無計可施的模樣。
尹範端坐在更暗的一角,表情默然。
李田情緒突發失控,蹲下來低頭掩面,緊緊抓住了尹範的褲腳。
他用力扯着尹範的褲子,捏成了團,突然大口嘔吐。
嘔了一半,顫顫巍巍地站起身接着吐。
尹範的白襯衫上被濺了一大片。
李桑寶想去幫忙,又手足無措。
尹範一隻手擋着嘔吐物,另一隻手伸到李桑寶前面,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收回手。
他随手把身上的白襯衫扯掉,捏成一團丢在地上。
裸露的上半身就這樣展現在眼前。
酒氣熏天的亂糟糟的房間裡,李桑寶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猛地轉頭。
這會兒,尹範方才講出想講的話。
“幫我在房間裡拿一件幹淨的衣服,謝謝。”
聞言,李桑寶立即行動。
尹範又叫住了她,從口袋裡掏出房卡抛過去。
李桑寶愣愣地接住,答應了一聲,拿着鑰匙跑上樓。
這是她第一次來尹範的房間。
房間裡亮着燈,她找到左手邊的衣櫃,但裡面隻有衣架沒有衣服。
又拉開旁邊的簡易衣櫃,終于找了一件黑色的夾絨襯衫。
準備返回之際,她抓緊時間,瞥了一圈周圍,被桌子上的一個筆記本吸引。
A5大小的德國燈塔紅色筆記本,和筆筒台燈對齊,放置在椅子正前方。
李桑寶輕輕端起,翻開。
扉頁上寫着“劇本分析”、“人物小傳”等。
繼續往後翻。
李桑寶不敢置信,她仿佛從中看見了自己的名字。
帶着不确定,她找出那一頁。
上面确實有她的名字。
——是尹範針對她寫的人物小傳。
心髒不由分說地,猛然跳動起來。
李桑寶忍不住屏息,再往下看。
尹範手寫的字,剛勁有力不失細膩。
内容既有想象力,卻在理性的框架内自由發揮,絕不越矩。
李桑寶一字一頓,細細品讀。
頭上是窗邊斜照的月光,腳邊是一抹淡淡的台燈光圈。
她看得忘了時間,站在桌邊僵立不動。
等候中許久不見人,尹範兀自上來。
上半身沒有衣裳,他裹着寒意,輕手輕腳推開虛掩的房門。
李桑寶吓了一跳,就像丢掉燙手的山芋一樣,丢開筆記本。
門沿處,尹範站在陰影裡不動,又黑又冷的光籠罩在他臉上,看不清表情。
李桑寶僵着身體,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尹範似乎在笑,潔白的牙齒倏地一閃。
李桑寶垂首看地,不敢稍有動作。
梧桐寂寞冷的秋夜裡,尹範似笑非笑,赤裸着古希臘雕塑一般的上半身,在暗夜裡發光。
李桑寶擡眸。
耳朵脖子都紅了。
眼見着,尹範離自己隻有一步之距。
李桑寶忽然大叫着,猛沖下了樓。
明明是害羞心動。
可李桑寶跑步姿态之張牙舞爪……
旁人看了,還以為她在大半夜遇到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