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姬玄羲斜靠在榻上,卻怎麼也不能入眠。
她心中煩悶,皺着眉頭,頭一抽一抽的疼。
這些情緒有多少年不曾出現了?
她索性站起來走動。
火焱來信說沈星辰怕是挺不過這個月尾,她不是早有預料,如今怎會如此喘不過氣來?
沈星辰這三個字向魔咒一樣在她腦海中徘徊。
她怎樣都不願,不甘,不想那個精彩絕倫的少年就此珠沉玉沒。
她的腦海中仍然殘留着他兩年前鮮活、充滿朝氣的樣子。
她又想起暗十九傳來的日志中寫了沈星辰不顧殘破病體,一日翻了二十多本奇聞雜書,怎麼都勸不下來。
黯十九不明白他這是為了什麼,她卻明白的很。
他是為前方戰事。
當年炎城,那輕輕松松的攔河築壩四個字又是他拖着病體廢了多少力才最終提出的?
百姓得了活命的機會,将士得了升官加職的機會,可他呢?
他得到了什麼?
他什麼都不曾得到,甚至在後院被加以欺淩,僅以花為食。
如此不公。
若他當年進的不是她羲王府,如今必是妻君和樂,兒女繞膝。
姬玄羲,你扪心自問,你對得起嗎?
想到此,姬玄羲的手緊握成拳,而後緩緩松開,吐出一口濁氣。
一個驚天的想法再腦海中升起。
或者說,這個想法早就在她的潛意識裡,隻是她從不敢讓它浮現罷了。
“雪意。”姬玄羲喚道。
“屬下在。”雪意閃身進來,恭敬跪下道。
姬玄羲疾筆寫了幾個字,随後折好,遞給她。
雪意恭敬接過來。
“去光明城,将栎槿請過來。”姬玄羲道。
“王上!”雪意眼中是止不住的訝異。
“你聽令便是。要快!明日子時之前,本王要見到你們。”
“諾!”随即雪意便下去,快馬加鞭趕去了光明城。
一夜趕路,換了三匹馬,總算是在天亮之前趕到了光明城。
守門将士立刻攔下了她,“來者何人?”
“羲王部下,求見栎将軍。“随即出示的證明身份的銀牌。
守門将士驗過後,便讓人領她去見将軍。
“卑職雪意,見過栎将軍。奉羲王之命請将軍即刻趕往西北總部。“雪意單膝跪下見禮道。
伏案疾書的栎槿聞言停了筆,微微側過頭,突然冷笑,命道:”拿下!”
瞬間從暗處出來了七個暗影按住了雪意。
她不閃不避,沒有絲毫懼意,任她們将她按伏在地上。
“你的主子也不會找些正當點的借口。”栎槿嗤笑道,單手撐在桌案上,斜看着她。
若仔細看,便會發現她的眼中皆是紅血絲,顯然是有幾日不眠了。
這樣一來,這個她認為是探子的人,讓她的心情更差了。
如此時機,羲王怎會将她調離光明城。
簡直是癡人說夢!
被制服的雪意微微挑了挑眉。
雪意的右臂使力,迅速掙退了兩個暗影,随即拿出了一張紙,瞬間甩到了栎槿的面前。
她終究是羲王身旁的暗衛首領,栎槿将軍身邊的暗影還是差一籌。
電光火石間,幾個動作一氣呵成,待她做完,暗影才再次将她制服,這還是在她心甘情願之下。
栎槿的瞳孔微縮,卻發現那紙在她面前悠悠落下。
她收斂了面上的漫不經心,單是眼前這人這份對内力的掌控爐火純青的手段就足以讓她放下小觑。
栎槿打開紙,便發現這是羲王真迹。
上面确是請她即刻啟程前往西北總部。
她仔細琢磨,可是怎樣都想不明白緣故。
這才想起眼前人。
“放開她。”栎槿淡聲說道。
此刻,她還是懷有警惕之心。
這份調令,如此時機,太不應該,她想不出任何原因。
“既是羲王派你來,你可知緣何?”
“回将軍,卑職雪意,王上部下暗衛首領。王上便是知道尋常難以取信将軍,才派遣屬下親自前來,而非飛鷹傳書。但緣由,還請将軍恕罪,卑職不知。”雪意恭恭敬敬的回複。
栎槿沉思片刻,讓人将雪意押下去,便着手開始準備。
第二夜
姬玄羲還在天人交戰中。
此生,她從未遇到過如此為難的抉擇。
凡有抉擇之處,她隻需仔細權衡利弊,做出最有利的選擇即可。
可林忻陽曾經說過的話還在耳邊回響。
她說唯有水煙國百年一長的冰泉雪蓮能救沈星辰一命。
可兩人都知道,這不可能,因此不曾繼續說下去。
冰泉雪蓮能延年益壽,在水煙國,也唯有女帝可在瀕臨之際用它,增個幾月甚至一兩年的時間。
上一株雪蓮是五十年前開的,如今的女帝正值壯年,還遠不到用它的時候。
它被放置在水煙國皇宮之中,此事天下人皆知,無數人企圖拿到手中,可誰也不曾成功得手。
她年少時曾潛入過水煙國國都,熟知地形。
可即便是她,也不敢說有一成把握!
一國之宮,防衛何等森嚴。
她走出營帳,看着身邊無數的營帳,第一次出現了迷茫和不确定。
她是皇室的第四皇女,嫡皇女,内定的皇儲,未來的女帝。
從生下起,大乾就是她的責任。
所有的百姓在将來都會是她的子民。
父君從幼時就教導她說她自出生時便穿最金貴的綢緞,吃最精細的食物,這些都是百姓供給的,所以等她長成時必要擔起一個做皇女的責任,加倍的回饋給她們。
“報!屬下參見王上,鹽城傳來捷報,全殲八成蠻夷。“小将喜形于色打斷了她的思緒,激動的道。
八成麼?姬玄羲接過文書,仔細查看。
冰面中間打開的戰渠比想象中的還大,黎明時有霧,再者楚子魚部署得當,用了弩箭,才有這番勝利。
“辛苦,退下罷。”姬玄羲吩咐道。
“是!屬下告退。”
姬玄羲返身走進營帳内。
沈星辰,鹽城大勝,若是你知道了必會很高興吧。
此時的你可是還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