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院子後,姬玄羲便見風冷跪在院門口的青石上。
看她的樣子顯然是跪了很長一段時間。
“起來吧。”不用想,她也清楚風冷是為了什麼來請罪。
不過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姬玄羲不至于為了這樣的事情去罰她的近衛。
風冷扣了頭後便起身,恭敬地跟在她後面。
進了書房後,姬玄羲便開始着手處理這次事件以及盡可能的減輕影響。
一道道命令下達下去。
姬玄羲停下了筆後,突然對着在旁侍奉筆墨的風冷吩咐道:“即日起,你和火焱交接,本王要你去王君跟前随侍。”
風冷全身陡然一僵,立刻在旁側跪下,“王上明鑒,屬下絕無二心。”
方才黯十九伏在長凳上受刑前,她自作主張褪去了他的下衣。這并不是折辱,而是隐晦地知會行刑者留下他的性命。若是不褪去下衣,受刑者很有可能在刑後死于高熱。若是一個必死的人,自然沒有必要多此一舉。
故而,風冷并不是不願交接,隻是惶恐姬玄羲因此事認為她生了二心。
“先去刑堂領三十鞭,再去交接。”姬玄羲的聲音重了許多。
姬玄羲的眼光鋒利如刀,并不是對誰她都像對沈星辰那般耐心。
上位者隻管下令,底下人遵從便是。
一句多餘的話便讓風冷領了三十鞭子,這還是考慮到她即刻去沈星辰跟前随侍的結果。
“是,屬下領命。”風冷不敢耽擱,多年随侍在前,她自然清楚姬玄羲已經微微愠怒了。
“是賞非罰。火焱在王君那裡唯命是從,本王卻要你清楚什麼令能遵什麼不能。即刻去罷。”姬玄羲清楚,火焱在沈星辰面前,自然是他說什麼她便做什麼,讓她去質疑沈星辰做的事情,絕無可能。以往這是好事,可是這次事情卻在姬玄羲這裡敲響警鐘,她太放任他了。
不過是一句話,便讓風冷的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謝王上,屬下告退。”風冷恭敬扣了個頭便下去了。
十五日後。
盡管此事表面上一切已經落幕,但姬玄羲那日帶來的懼怕仍然深深地根植在沈星辰内心深處。
更何況私底下姬玄羲從情報門到暗衛,全部罰了個遍。
姬玄羲平日裡向來賞罰分明,通常隻罰涉及者,如這次這般還是第一次。
不但如此,她不動聲色限制了沈星辰多項權力。
以往,沈星辰可随意查看情報門裡任何情報、出門時不必向她請示、随心所欲地調動暗衛,如今這一切随着姬玄羲的一個指令下去,都回到了姬玄羲的掌控中。
這一切,是姬玄羲還沒有了解事情全貌時,便下達了指令,并且将火焱和風冷兩人調換了個位置。
這意味着,一旦姬玄羲查清原因後,沈星辰手中的權力隻會進一步被剝奪。
雖然姬玄羲說過“到此為止”,可那隻是指加諸在沈星辰身上的刑罰,其中絕對不包括權力的更替。
自那日安撫了沈星辰後,姬玄羲便直接離府直至今日方才踏入府中。
這中間隔了足足半月時間。
顯然,她在無形中給他施加壓力。
沈星辰自然也是知情識趣的,期間不曾踏出府中一步。
姬玄羲入府之後并沒有和以往一樣,第一時間踏入沈星辰的世安居。
風冷得到消息後,輕聲向綠芽傳達,黯十九則還是被沈星辰責令卧床休養。
沈星辰聞聲後,便更了衣,去主院求見。
守在院前的是火焱,兩人不約而同的覺得情景似曾相識。
那是王上從鄭州歸來之時,再延禁令,他不甘心,便于次日來到院前求見。
隻是不同于那一次,這會兒火焱躬身行禮後,便立刻側身讓他進去了。
姬玄羲坐在桌前提筆處理軍務,沈星辰進來後,便跪下來靜候一旁。
她并不想晾着他,很快便把手中軍務放置一邊。
沈星辰見着她的動作,便跪伏下來行禮。
雙手交疊放于額前,這是規格最高的大禮。
他是來賠罪的。
姬玄羲隻看了一眼,便說:“起來吧。”
“謝王上。”沈星辰起身,微微躬身站立在一旁。
“坐。”姬玄羲吩咐了一聲。
沈星辰先是一怔,下一刻便見親衛拿了座椅進來,恭敬向他行禮,随即将座椅放置下來,便悄無聲息的退出去。
沈星辰的眼眶瞬間變得微紅,他掩飾着垂下頭,不聲不響地落座。
姬玄羲微不可見地輕歎一聲,離開桌前,到了下首,走到沈星辰面前。
沈星辰不肯擡起頭,便隻能看見那鑲嵌金色雲紋的黑靴。
“這就委屈上了?本王今日可什麼都還未做。”姬玄羲無奈道。
他不願開口說話,惟恐洩露了情緒。
姬玄羲将他攬到懷裡,讓他靠着。
這般問話,和先前是完全兩個不同的意思。
“先說吧,說完本王再看該不該哄你。”姬玄羲摸了摸他的頭頂,看着他,玩笑道。
沈星辰還是不開口。
姬玄羲收了笑意,倒也沒有震怒,隻是道:“你既然不說話,便由本王先說。當日洛天儀派了人來,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你在她手裡,本王幾乎沒有疑慮就信了。京城是我們的姬皇族的天下,本王情報的中心所在,她若是說謊,無需一刻,本王便能辨别真僞。”
沈星辰把臉埋在她的身上,不敢擡頭看她。
姬玄羲繼續道:“天福樓是水煙的據點,本王不是不清楚,隻是一網打盡後,她們自然會費盡心機再建新的據點,一次比一次隐秘。故而本王留下了,但是什麼情報能出皇城,依然是本王說的算。這就是你的布置全部無用的原因。”
“當日得知消息後,哪怕本王清楚京城内,她不敢動你絲毫,但也隻說了一句“若你安好,本王無有不應”。
話音剛落,沈星辰便直直跪了下去。
姬玄羲及時伸手拽起他,把他按回椅子上,淡淡地道:“先别急着跪,要你跪得時候還沒到。”
一滴淚水垂落在姬玄羲的衣袖上,她看到後,也不強迫他擡起頭來看她,隻是安慰地摸了摸他的臉。
“她求的便是讓她安安穩穩地回到水煙境内,本王允了。”姬玄羲三言兩語說完。
随後姬玄羲沉聲問道:“本王再三查看事情經過,還是百思不得其解。本王在這,是擺設麼?還是你這張嘴是擺設?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傻乎乎地自投羅網,你倒是給本王解釋清楚。”
沈星辰垂着頭,隻覺得羞恥,他沒有辦法開口說原因是他想要一個孩子。更何況,王上已經數次說了子嗣無礙,他首先是公然違令,才有随後種種。
見他不說話,姬玄羲眉頭緊蹙,聲音中已是微微帶了些怒氣,道:“沈星辰,回話。本王給你了你這麼多日自省,不是讓你在這裡一言不發的,你若是還沒想清楚,便先回你的院子,想清楚了再過來。”
姬玄羲隻覺得頭疼,她來到下首,意思已經很明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