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鋼琴十級都沒考過，當然不懂。”

“反差這麼大，那首曲子是他原創的嗎？宋老師還挺重視他的。”

栢玉就像沒聽到他們說的，拿出紙巾擦擦鼻子。喝了司徒璟送的藥，感冒好多了，現在隻有點鼻塞。

晚來的同學也找位置坐下，唯獨栢玉的左右兩邊都沒有人坐。

同宿舍的王濤幾人坐在斜前方，說古典和電子就像油和水的1号床大哥看了一眼栢玉，又轉過去了。

穆晴空、裴文亮和姚佳先後走進教室，三人背包上都挂着海洋館售賣的玩偶鑰匙扣，那是看鲸魚館表演獲得的贈品。

有同學問：“班長，今天老師是不是要評上周的編曲作業？”

穆晴空回答：“是啊，老師說已經把所有人的編曲作業改完了。”

姚佳的曲式分析成績很差，上學期差點不及格重修，她歎了一口氣：“好緊張，等會又要挨罵了。”

裴文亮往教室後排看，一眼就望到了栢玉坐的位置，見他的左右都沒人，臉上的笑更肆意了，“放心好了，再差都有别人墊底的，有人把德沃夏克的第九交響曲做成土嗨電子混音。”

姚佳像個捧哏，接過話茬，“那還能聽嗎？”

裴文亮癟嘴：“是啊，所以别擔心，有人會被罵得比你很慘。”

穆晴空打斷二人，“别這麼說，大家都是同學，要尊重各自的作品創意。”

栢玉對自己的作品是否能得到宋懷謙的認可也毫無把握，隻等着上課，時間仿佛把這一刻拉得很長，空氣都變稀薄了似的。

上課鈴聲響起，宋懷謙穿着簡約的棕色風衣踏進教室，一邊打開多媒體一邊審視教室裡的學生們，“同學們，這個周末過得怎麼樣？”

底下的學生紛紛說着周末的過法，有的說宅家，有的說出去遊玩，談戀愛。

宋懷謙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雙手撐着多媒體桌子，“這個周末，我的耳朵差點被摧殘，幸好也有一些好的作品來洗耳朵，算是正負相抵。有的同學編曲作品，真的稱得上極品。”

栢玉眼睫顫動，周遭的同學往他身上投擲了一些幸災樂禍、鄙夷的目光，就像無形的刺。

宋懷謙也深深看了栢玉一眼，問：“我們能把古典和電子混在一起嗎？”

“不能。”

同一時間，很多人都回答不能，宋懷謙抽了穆晴空站起來回答。

穆晴空說：“就像鋼琴和吉他很難編出好聽的曲子，它們的音色本就相差甚遠，古典交響曲和電子音效也是同樣的道理，要重新編排結構很難。”

宋懷謙點了點頭，“是的。”

栢玉心裡一驚，老師說耳朵被摧殘的作品是自己的，今天真的要得全班第一個D-嗎？

宋懷謙點開電腦頁面，打開硬盤文件夾，裡面列有班上幾十名同學的編曲作業，然後滑動到了栢玉的那一欄，停下來。

“先說結論。”

栢玉捏着筆，望着投影儀上放大的文件名，等待老師處刑。

宋懷謙擡起頭，面對教室裡的所有學生，“這是我教學這麼多年，曲式分析的作業中，給的唯一一個A+。”

栢玉：“？”

穆晴空一瞬被定在座椅上，眼底透出不可置信、屈辱、嫉妒種種情緒，失去了往日端在面上的親和模樣。

他的家境優渥，從六歲開始學音樂，還是一個優質omega，在大學裡頗受歡迎，但是這一切都比不上宋懷謙老師的認可，偏偏這份認可居然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beta，還是兩次。

宋懷謙點擊播放鍵，前段的英國管獨奏悠揚的樂聲在教室回蕩。

底下的學生剛開始還不以為意，直到增四度音程加快了節奏，中提琴旋律伴随人聲哼唱以意想不到的方向轉變，學生們臉上的表情由疑惑探究，轉變到驚奇、沉迷其中……

原來宋懷謙說的“極品”，不是壞得出奇，而是好得出奇。

栢玉終于放下緊張的情緒，松了口氣，背靠着座椅。

放完曲子後，宋懷謙在翻出電子表格裡填寫的評語念道：“我之所以給這首作品打A+，是因為他在和聲編排處理上做足文章，打擊配器毫不刻闆，尤其是删掉前段三全音和幾個小break的處理非常巧妙。原曲的靈魂貫穿全篇，節奏和内核都很穩。當年德沃夏克在單身公寓寫到這裡時，是否會設想到百年後他的曲子能改編出如此美妙的變奏呢？”

“栢玉，你身上都有一種很獨特的東西。請你保持住這份特别，繼續帶給我驚喜。”宋懷謙看向台下的那個白淨少年。

兩年前，宋懷謙第一次聽到栢玉的作品開始，就被栢玉吸引了。後來宋懷謙聽說他休學，還惋惜了一陣。

在得知栢玉複學要插班讀大二的時候，宋懷謙讓白老師接收他，轉到了自己帶的班上。可是栢玉每次上課都不敢看他，有些膽怯，考核成績也差強人意。

宋懷謙有些擔心前年栢玉的編曲作品隻是昙花一現，或者那根本不是他的作品。但現在放心了，确實是他。

栢玉琢磨着這段評語，與講台上的宋懷謙對視上，忽然感覺他的目光和以前略有不同，更炙熱了。

也許是這首曲子讓他非常滿意吧。

周圍同學的目光也變了，變得友善了。

在回雲京上學的兩個月後，栢玉憑借自己的編曲作品得到了一些尊重。

宋懷謙繼續點開其他同學的曲子，做批評或者表揚，“這首作品中規中矩，沒有出錯，但也沒有太大的特色，寡淡得像小學生寫的日記。”

“我懷疑你是不是用小腦做的？按照經典結構重做發給我。”

……

下課後，1号床大哥走過來找到栢玉，不情不願地說：“你确實改編得不錯，我收回之前打擊你的話。”

栢玉說：“沒關系。”

“還有，向外透露你加電子混音的人不是我，是2号床那個家夥哈。大家是室友，向外透露别人作品細節的行為很不好，我特意向你解釋一下。”

“我知道了。”

栢玉不經常回寝室的，經過這次的事，以後做作業也不回去了。

遠處，穆晴空收拾好書包，隔空和栢玉對視一眼，轉身離開教室，裴文亮和姚佳也跟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