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入夜濕氣就重,浸入骨髓再由風一吹,便像是刀割一樣刺疼。——這倒沒什麼,隻是本就經過一番跑路而淩亂的長發,自然不會放過随風飄蕩的機會,讓林雙不堪其擾。
曹齡亮出玉牌,覆蓋在崖口的禁制自然就解封了,四人一帆風順而出。
剛出崖,文星閣主就與師妹并林雙道别,他帶着還不能自如行動的小白先行離開,小白本意當然是不願,她期待小姐能說句什麼,可林雙什麼都沒說,任由她被文星閣主帶走。
許是奔波太過,林雙突然覺得有些疲憊,還是全身心的那種,就好像沒了支撐皮肉的骨架,精神狀态也萎靡不振。
穹頂之下,忽生重影,她一個暈眩差點就要跌落下去,好在她五指緊緊抓着墨畫邊角,沒讓人發現她的異常。
曹齡盤坐在自己的法寶上,默默看着徒弟一手抓着珠子一手抓住法寶,臉色蒼白,像是不願與她待在一起。
“小雙,你還好嗎?”
“我沒事。”林雙搖了搖頭,她還沒忘記魚瀾師伯的囑咐,她騰出一隻手固定住碎發,道:“師尊,魚師伯讓我亥時過去找她。”
“是嗎,既然師姐跟你這麼說了,那我們現在就過去吧。”曹齡心念一動,載着她們的法寶就往反方向駛去。
途中,曹齡在想該怎麼拉進她們師徒兩個的關系,好讓小姑娘全心全意的信任她,她才好傳道授業解惑,不負師長之責。
師姐說過,要想讓别人喜歡你,就要将自己喜愛的東西送給她,這樣對方才能明白你的心意。
她喜愛的東西麼?
于是,曹齡哄小孩兒似的讓她喝杯暖酒,“小雙,這桂花酒釀入口甘甜,溫熱過後暖心肺,活血益氣,于你現在喝正好。”
“不喝。”
林雙對酒沒什麼興趣,對她而言最普通不過的白水就好。而且由于所學功法和适應性都與外物無直接關系,連區區避風術都沒學過的林雙遇到了此刻最大的困擾。
說話間,這是林雙第三次咬到自己的頭發了,她鼓起臉頰,将頭發别到腦後。
“真的嗎?小雙嘗嘗就知道我所言非虛了。”
林雙堅決搖頭,不會吃到頭發的最好方法就是幹脆不說話。
曹齡更難過了,徒弟現在連說話都不想跟她說了,這是為什麼呢?是她哪裡做錯了嗎?
知錯就改、求知欲旺盛,她的道從來不是旁人眼中的随心所欲,而是一個不斷反思、不斷汲取的過程。
腦中似乎又響起師姐的諄諄教誨——師妹,你已經不再是個小孩兒了,你不能總以自己的想法為處事方式,萬事萬物都有其獨特的生長方式,怎麼作用于人你就不懂了呢?
“原來如此。”她突然間恍然大悟。
林雙不懂這位師尊又在想什麼奇怪的東西,可是她渙散的注意力卻能集中在她的眼睛上。
毫無疑問,曹齡有一雙美麗的眼眸,她不止一次為此感到安定,所以毫不猶豫地選擇她當自己的師尊。
隻要她不說話……剛這麼想,曹齡就打破了她的期待。
她認真道:“小雙,經曆過你突破金丹那件事後,師姐說你天賦雖高,但過剛易折,讓我切記不可拔苗助長。在此之後我也反思過,想來我之前的決定定是傷害了你幼小的心靈,對此我卻沒有任何悔改,反而侃侃而談我對你未來修煉的籌劃,實在是妄為人師。”
“你對我如此冷淡,是不是心裡還埋怨我?”曹齡舉起另一隻酒杯,“我這杯算是向你賠不是。我發誓,今後我必然會對你進行全須全尾的負責。”
好煩,可是打不過。
“小雙,我覺得師姐說的極是,她主張無為而治,不争以利民生的思想……”
見她還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林雙忍住一拳打過去的沖動,再忽略掉那雙極為靈動的眼眸,沉聲道。
“我就喝一杯。”
曹齡被打斷了話竟不惱,她頓時喜笑顔開,變戲法一樣摸出兩個小巧的玉杯,還有一壺酒,倒酒時手也不顫也不抖,桂花盈盈的香氣撲鼻而來,“那你小心些。”
林雙接過酒杯,她手指微張開來觸及杯身,很是溫暖,她又往中間坐了些,與師尊面對面。
她輕抿了一口,對上師尊滿含期待的目光,心頭浮上一計。
曹齡問:“如何?”
林雙将喝完的酒杯塞進她手裡,嬌氣道:“不好喝!”
其實還可以,酒的度數顯然不深,就是頭暈的感覺越來越重了。晃了晃腦袋,林雙感覺眼前一片朦胧。
奇怪,為什麼會這麼暈?
“哦。”
曹齡拉長了聲,她眨眨眼,又被拒絕的她有些氣餒,悶悶地将另一杯幹了。然後收好酒杯,決定将其束之高閣,眼不見為淨。
可是還沒等她再傷心一會兒,就見小徒弟小小的打了個哈欠,不自覺地伏在她肩上,左側一重,細長的發絲有幾縷撫過她唇角,曹齡不由眨了眨眼。
林雙已然是醉了,可她醉了還能說話:“我困了,我把東西暫時交給師尊保管,師尊可不能趁機拿走弟子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