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風拂面,瀝瀝風語如纏絲線無孔不入,四面八方都是模糊且縮小一般的景象,身處其中,便很難辨别出自己的方向以及存在。
某一瞬間,萬籁俱寂。
恰如湖中一浮萍、海上一葉舟,天地之大,生物之多,非人所能窺探所有,也非人力所能改變。
林雙清晰地感受着上半身無任何支撐點,腳下也隻有三尺青鋒可站立的感覺,單單隻是這樣她的心裡就沒底,更别提底下大面積的空白讓她無法有餘力去聯想,畢竟人類實在太渺小,跌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該怎麼形容呢,類似仙俠劇裡打鬥和施法她都可以輕易接受,因為這種魔法一樣的事物對于中二少女來說,可接受度很高。
但讓陸地生物親身體驗飛上高空,這樣強烈的落差感就不是很能接受了。
要知道坐飛機你還能全身放松,坐掃把上你還能有着力點,可是禦劍……
她需要抛棄以往常識,克服心理陰影,也許才能接受這種轉變。
但林雙又不得不佩服,人類的強大之處:他們創造文字,學習文字,使用工具,适應環境,正如她妹妹;可以在空中飛行,可以借用法寶使出毀天滅地的能力,也可以将它用至正途,正如她師尊。
她控制來兮轉身,多日的蹲馬步也許是起了一點作用的,至少腿部有力量支撐她不亂動,可是面對虛空,林雙的手心還是不住冒汗。
害怕嗎?
林雙想,她從前那麼恐高恐巨物,現在應該是懼怕的心理才對,隻是當她被托付所要承擔的任務時,當她真的站上高空時,她之前所擔心的一切都不複存在了。
這具身體不存在害怕,連帶着她不安的靈魂好像也被撫慰了許多。
隻是現在輪到她獨自面對危難,而全局關鍵又掌握在她的手裡……即便沒有完成任務也沒關系,大不了她可以重來,她們會在另一個起點活的好好的
真的可以這麼想嗎?
每當她在心裡多問一遍自己,心裡原本就有的枷鎖便多纏繞一圈。
恍惚間,她似乎記起小時候曾被古靈精怪的妹妹騙着過獨木橋,隻有她搖搖欲墜,害怕一個站不穩摔下去落得滿身沙子,又痛又沒面子。
那時的她根本無法獨立行走,必須無比依靠着前方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身影,才有勇氣邁出第一步。
然後是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她走完全程,開心地想要跳下去抱住自己妹妹分享喜悅,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是她一個沒注意,撲倒了來不及躲閃的妹妹,兩人一起倒在了沙地裡。
——回家後還被媽媽說教了一通,真是毫無姐姐風範的一次經曆。
林雙閉上眼,她知道她自己學習成績不好,性格又犟又古怪,老師同學不喜歡她,爸爸媽媽也為工作放棄了她,妹妹更是從未将自己放進眼裡過,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
她好像從來不曾被需要過。
她精于算計,努力地想要成為一個惡毒女配,想要尋找解決循環的辦法,想要回家,為的到底是什麼呢?
不期然間,她與一雙清澈如明月般的眼眸對上,對方隻是微微笑着,即便是假笑也親切動人,心中的不安卻如附骨之疽爬上靈魂深處。
好礙眼!
她憑什麼受到上天眷顧!
她憑什麼有情有愛!
她憑什麼比自己幸福!
無言的風暴自她為中心旋轉,林雙越想越痛苦,識海裡的幼苗今日也暴躁異常,她雙眼微紅,竟然呆呆的站在空中。
她毫無發覺,漆黑的身影又從背後抱住了她,緊緊相貼,這次竟比之前還要親近,仿佛就要融為一體。
*
遮天蔽日的飛舟懸浮在衆人頭頂,有一彩衣少女隔空對望。
大部分人還沒反應過來出了什麼事,就被風刮倒,塵土蓋了一身,個個灰頭土臉,橫七八歪,好沒有面子。
為數不多站着的幾波人要麼是早有預料,比如春風化雨宮的人,荊忍冬早前就收到了師尊的傳音,早早用了防護結界;要麼是修為高深,各門各派來的強者堪堪反應過來後,憑借自身實力輕松化解,隻是臉色也都不怎麼好看,畢竟飛船來的過于隐蔽,他們竟無一人察覺,更因他們弟子如此不中用,如廢物一般倒下而惱怒不已。
奇怪的是,除了他們,連魔門兩位代表都有些淩亂不堪,陸逸仙三人卻都安然無恙。
而被葉無束提醒的幾位前輩都是實力極強者,他們也有心護住葉無束,因此,一個小小的築基期竟也安穩站立。
“哥,是她!”躲在齊斐思身後的齊爾雅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那人。
不遠處散修中偏居一隅的秦邺将手中的刀插在地上,他微微眯起眼,仰頭看向那名眼熟的女子。
“是林雙!”身邊的師伯和師尊脫口而出,變相證實了彩衣女子的身份。
“林雙?那不是曹閣主的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