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過這碗湯,你就不再是現在的你了。
從事這個送人行業十萬年的孟婆,要說送走的人裡,誰最讓它印象深刻,孟婆會說兩個人,一個是目前以一萬年的時間,遠超等人記錄是三百年的第二名的南宮月。
還有一個,就是來了奈何橋頭,就直接走的沈思淼。
“小道長,你真的對人世間再無任何留戀了嗎?”
聽着孟婆這話的沈思淼,低頭看向手中那無色透明的一碗清湯。
他和顔思雨其實真沒什麼,印象中好像就說了三回話。
第一回,就是在那個濕冷的洞穴裡,他發現顔思雨體内似乎住着一個蠱惑人心的惡魔。
第三回,就是那次地牢密談,他們兩人結為盟友,一起結束了第三次仙魔大戰。
這兩回均沒說多少話,總共應當不超過千字。
當年考核過後沒多久,一直對顔思雨那日自言自語十分在意的沈思淼,無論何時,都忍不住地偷偷将自己目光放在了那個沉默少女身上。
沈清秋是第一個察覺出來自家弟弟這份莫名情愫的人,因為他弟弟自小内向的很,同樣不太愛說話,總是一個人埋在書裡面,讀着那些尋常人難以看懂的文字。
而現在,沈清秋驚訝發現,比起那些晦澀難懂的書本,他的弟弟更喜歡将目光放在一個少女身上。
一時,他不知道是開心一點好,還是為自家弟弟感到難過一點點好。
因為很簡單,他弟弟所喜歡的少女,無論是出自理性還是感性都不可能選擇他弟弟,所以這就注定了是一場沒有結果的單相思。
但作為哥哥,他不忍将這個殘酷的事實告訴自己弟弟,因為沈思淼自己也清楚。
顔思雨那時十四歲,即将跨入大乘修為,故而她不可能沒有發現沈思淼那别樣的目光。
和後來的顔可馨她們一樣,在滄海當時又一次月末考核裡,沈思淼——這個十分内向羞澀的書呆子,和外表冷漠實則心思缜密的顔思雨組成了一隊,共同完成一個任務。
這個任務具體是什麼去了,沈思淼已經忘了,但他記得和顔思雨在一起的一切。
他就像一個孩子一般,把自己最珍貴的玩具保存起來,不舍得用,不舍得碰,光是放在桌上看着,就已經心滿意足。
顔思雨作為敵人時,無疑是最可怕的敵人,但她作為同伴時,無疑也是最可靠的同伴。
那天,郊外,在人間的一個星月夜下,他坐在篝火旁,紅着臉想了很久很久,才鼓起勇氣說,“林道友,這是一本有關于心魔的秘籍,我想或許能幫上你。”
顔思雨笑了。
她修長的五指,輕輕捏着一根樹枝兒,撥開篝火裡那些燃燒殆盡的木炭,将它們移到另外一邊。
“不必了,我那并不是心魔,而是一個惡魔。”
“……不疼嗎?”
沈思淼清眸微微垂道:“我看見了,那頭蛟龍好像要吃了你。”
“這不關你的事。”
顔思雨特别了斷道:“沈道友,我不适合你,還請莫要過分執着。”
“……我知道。”
沈思淼眼角被火光照的微紅,說:“可是不喜歡也是要講緣分的。”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你并沒有打擾到我什麼。”
顔思雨擡頭,看向這個不知道為什麼歡喜他的男子,說:“你為什麼會心悅我呢?在之前那次意外前,我們沒有單獨說過一句話,也沒單獨見過面,我不懂。”
這明明完全就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你的眼睛。”
璀璨篝火之下,沈思淼說:“你的眼睛很漂亮。”
就這?
顔思雨實在是覺得這太過于莫名其妙,于是乎她忍不住笑了,說:“你可以去找一雙更漂亮的眼睛。”
不必找我。
可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雙英氣眼睛更漂亮的眼睛了。
顔思雨死後,沈思淼終日坐在昆侖山,那寒風刺骨的觀世台上,用烈酒麻痹自己的心痛。
他真的很想知道,顔思雨到底是為什麼想要死的。
她是個非常非常高傲的人,所以是個絕不會選擇投降的人,所以決戰那日,她頂着古國百年難見的大雪,與洛子衿一同揮舞手中的劍,刺向對方。
沈思淼是唯一一個知道洛子衿肯定會殺了顔思雨的人,但是顔思雨沒讓洛子衿這麼做,她自殺在洛子衿劍下,金色靈劍砍豆腐似的,輕易進了她胸膛,将她整個貫穿。
熾熱的鮮血自她嘴角裡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