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白色和消毒水的氣味從未如此令人讨厭。護士拉上他旁邊的簾子,金屬挂鈎在橫杆上摩.擦出難聽的聲音,就着耳邊響個不停的“滴滴”聲,這一切都讓李程煜不安、忐忑。
他能從中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每一次喘息,氧氣面罩上便出現一團乳白色的水霧,他勉強盯住它,半掩的眼皮像被打了松弛劑——沒有一點力氣。
他感覺簾子外看不見的病房門被人推開了,來的人不知道是誰,拉開了簾子,有一陣難聽的摩.擦聲,随後出現的聲音暫時如同天籁:“我來了,到底出了什麼事?”
夏詩檬的聲音是顫.抖的。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李程煜,躺在冰冷的白色病床上,打着點滴,挂着呼吸機,身上還有不知道哪裡插着管子,脆弱的仿佛奄奄一息,甚至連完全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她怪自己當時為什麼就那麼猶豫,不堅持把他留下,那樣車禍就不會發生了。
明明幾個小時之前還溫柔伸向她的手,現在一隻被紗布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半截手指頭,另一隻也挂着點滴,露在外面的手背上還殘留着血痕。
夏詩檬不敢去碰李程煜,她揣着手小心翼翼地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醫生說你右臂骨折,身上有多出擦傷,還有可能有腦震蕩......”
李程煜轉動眼珠看向夏詩檬,她擔憂的都快要哭出來了,外套裡漏出了一點睡衣的領口,臉上的妝還沒卸,但已經花了。
他在呼吸罩下擠出一個笑,也不知道夏詩檬能不能看見:“我明明留的是章雅霜的電話,你怎麼來了?”
“你這是什麼話?”夏詩檬有些語無倫次地反問他,“你都沒留我的電話,是不想讓我知道?你以為不告訴我,我就......能一直不知道這件事嗎?”
他完全就是想要故意向她隐瞞!
如果李程煜沒有受傷,夏詩檬一定要伸手去捅他一下,但是現在她下不去手,手臂擡起又輕輕地放了下去,這時她看見了被紗布半遮掩起來的銀色戒指。
“你有沒有看見是誰撞了你?”她冷靜了下來,垂目盯着那枚戒指,它上面也沾了血,她想去給它摘下來,又礙于傷勢不敢動。
“沒有。”李程煜半眯起眼睛回答,“太突然了。”
“别難過。”他忍不住開始安慰起夏詩檬來,“往好的地方想一想,要是我的傷不好,我們就不會去見晏賢文以及史蒂芬森了,ATD藥劑的預知夢會因此而打破。”
夏詩檬無奈地歎了口氣:“你管這叫好事?”
李程煜用依然有些眩暈的腦袋想了想:“可能對于我來說,好事還有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需要你來照顧了。”
夏詩檬一時間竟不知是該笑還是不該笑,她看着李程煜沒有血色的臉,對于她來說,能稱得上是好事的大概就隻有,這張好看的臉沒有被傷及半分,連一點細小的劃痕都沒有。
“對了,你還記得你條丢了的紅寶石項鍊嗎?”李程煜現在不便于轉頭,隻要稍微轉動一點方向,就會有一陣強烈的昏厥感泛上來,他隻得輕微擡起打着點滴的左手,“我找到它了,在左邊的第一個抽屜裡。”
夏詩檬按住李程煜激動的手,不讓他亂動:“好了,我知道了,你是在哪找到的?”
她一手搭在李程煜的左邊手臂上,另一隻手抽空拉開抽屜,裡面是空的。
她不确定項鍊是被人拿走了,還是李程煜被撞壞了腦子,幻想出來他找到了項鍊。
李程煜平躺在床上,維持着同一個姿勢,隻轉動眼珠,他在氧氣面罩裡笑了笑——盡管夏詩檬大概率看不見:“車裡。”
“我一直沒好意思告訴你,其實它沒有落在餐廳。那天離開餐廳時,我把它揣進大衣口袋裡了,我以為是給你擋雨的時候掉了出去,沒想到是掉在車裡了。”他不厭其煩地解釋道。
夏詩檬覺得李程煜的腦袋被撞了之後,話也變得多了起來,與尋常冷靜穩重的他自己比起來,顯得活潑生動了許多。
她終于勉強笑了:“找到就好,你還是少說點話吧,醫生說你現在要盡量别思考,多躺着睡覺。”
李程煜:“不,我想看着你。”
夏詩檬:“你不想,我要叫醫生了。”
她說走就走,徑直站起身準備離開,李程煜忽然在她身後呻.吟起來:“我的頭好暈啊,啊,好痛。”
夏詩檬下意識地轉身去看什麼情況:“哪裡痛?”
李程煜:“頭。”
“這裡嗎?”夏詩檬靠近了,試着伸手輕輕按了他鬓角周圍的地方。
李程煜:“不是,再往中間一點。”
夏詩檬按他說的挪動地方到頭頂正中心:“這裡?”
李程煜:“再往下一點,快要接近眉毛的地方。”
夏詩檬聽話地将手指放在額頭上:“我知道了,是這裡對不對?”
李程煜想要點頭,但是失敗了:“對。”
“恐怕不是一般的痛吧?”夏詩檬已經明白過來李程煜其實是在耍她,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是不是需要我親一下才能好轉?”
李程煜眨了一下眼睛:“我覺得,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