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沈南南飛快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冷硯冰點頭“嗯”了聲。
沈南南失望地歎了口氣:“算了,别管這個了,說不定這就是個不管用的平安符。”摸了摸身上的荷包,“突然想起我荷包裡還有這個。”
竟找出一個火折子。
“這不是古代打火機嗎?”冷硯冰驚奇道,“你會用嗎?”
沈南南憑着記憶把火折子的蓋子打開,往裡吹了一口,果然那當中火星子燃了起來。
冷硯冰從一旁的案幾上拿過來一隻燭台:“點上吧。”
沈南南舉着點燃的燭台,和冷硯冰分頭開始搜證。
借着火光,隐約能看清這屋子的構造。
正屋由左右兩盞屏風隔開,左側是一副荷塘曉月,右側則是雪中寒梅。
左側是姨娘安寝之處,設有黃花梨木的梳妝台、衣櫥,正中最顯眼的,便是一張雕刻極盡繁複奢華的金漆花鳥紋拔步床;外間則是會客的兩排扶手椅。
右側屏風之後,則有一張金絲楠木的書案,其後的書架上多有藏書。窗邊的花幾上,擺放着一盆盛開的墨蘭。
“這柳姨娘,瞧着竟也是個喜好風雅之人。”沈南南将燭台放在書案上,随手拿起書架上的書翻看起來。
剛翻了幾頁,臉色頓時漲得通紅,“刷”地一聲将書迅速關上,撇嘴道,“當我沒說。”
“怎麼了?”
冷硯冰本在外間,正欲往那左側裡間去,聽見聲響,挪步過去。
沈南南将那書舉到冷硯冰面前:“你看——”
冷硯冰此刻目光如炬,一眼便看見那幾個大字——竊香記。
一旁另有一行小字:渝州笑笑生著。
“這麼巧?”冷硯冰忍俊不禁。
“可不嘛。”沈南南嗤笑一聲,“沒想到靈靈這書賣得還挺好。”
冷硯冰從沈南南手裡拿過那書,随意翻看起來:“還是秘戲圖版。”
“别看了。”沈南南一把将書奪了過來,嚴肅制止,“你也想長針眼?”
“不想。”
沈南南頗為欣慰地看了她一眼,準備将那本“燙手”的《竊香記》放回去,卻發現冷硯冰已經走到書架旁,将幾本書拿起來,仔細地翻看着。
“這裡面有東西嗎?”沈南南問。
“應該有。”果不其然,幾本書中竟然夾着幾封信件。
兩人将其拆開來一看,竟然是柳姨娘和晦明來往的書信,言辭中也盡是些“思慕之情,懸懸不忘”“隻盼相約”“切切在心”等情意缱绻之語,且其中不乏相邀密會而又忌憚其夫的諸多細節。
“這不是實錘了嗎……”沈南南一時語滞,隻将這些信件收到懷中。
冷硯冰沉吟片刻:“怎麼感覺哪裡不對勁?”
兩人複又将書架仔細翻了翻,确認沒有任何遺漏。于是她們驚訝地發現,這裡的書竟都是些有關男女居室的書籍,頗像是搬了青樓的藏書閣。
“人之大倫,人之大倫。”沈南南一邊寬慰自己,一邊期盼着明日不要長針眼。
冷硯冰默了半晌,分析道:“這倒挺符合柳姨娘嫁人前的身份。卷宗裡記錄了,柳姨娘本名柳若月,原是雲韶院的舞伎,又善音律,被顧員外納入府中,兩年後産下一子……”
沈南南站在冷硯冰身側,也道:“據說顧夫人未有生育,那小粽子就是顧員外唯一的兒子。顧員外對他母子兩個這般寵愛,柳姨娘怎會與一和尚通.奸,又何至于毒殺親夫?顧員外年紀也才三十左右,以往看來,也是一表人才啊。”
忽得靈光一閃,忙問:“對了硯冰,你之前說,柳姨娘對自己所做之事供認不韪,且那瓶毒藥也是從她房中隐秘處被搜出來的。既然搜查了,那昨日衙門的人怎麼沒能發現這些信件呢?”
冷硯冰回憶了昨日的情形:“當時,這個書架當時也是仔細搜過的,隻是整個房間除了那瓶毒藥外,我們并沒能發現什麼。”
“這就奇怪了,難道這個信是在那之後才出現的?”
冷硯冰冷靜道:“說到底,隻要拿到這些信件,就能輕易做實柳姨娘與人通奸并毒害親夫的罪行,不是麼?”
沈南南眉頭皺起:“你是說,這信是假的?”
冷硯冰搖搖頭:“現在還不能确定。”
“其實我一直覺得很疑惑,你說當時柳姨娘被五花大綁着,哪有時間給顧員外下毒?雖說是她早先備下的毒藥,但怎麼能夠準确無誤地下到茶水之中呢?”
“據顧府的管家和夫人說,當時顧員外和夫人正在審問柳姨娘,顧員外喝的,正是丫鬟端上來的兩盞新沏的茶。林叔驗過,兩杯茶中均有劇毒。”
冷硯冰口中的林叔,乃是衙門唯一的仵作,林白術。林白術在衙門應役已近二十年,經驗豐富,略通岐黃之術,且為人正直和善,衙門中人除縣太爺外都稱他一聲“林叔”。
林白術有個女兒,名叫林冬青,自小便和沈南南、楊靈靈熟識,後又通過沈南南結識了冷硯冰,幾人也時常玩在一處。林冬青如今在外雲遊行醫,暫曾歸鄉。
“這丫鬟倒也挺可疑。”沈南南皺了皺眉。
冷硯冰道:“的确。隻是當晚訊問時,那丫鬟說她毫不知情,且柳姨娘對下毒之事供認不諱,我們便沒再追問。”
“那丫鬟也并不能完全擺脫嫌疑吧。”沈南南眉頭擰成川字,“隻怕是兩人合謀,但是柳姨娘想一人攬下罪責,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冷硯冰也想不明白,隻說:“再找找看其他線索吧。”
于是兩人分開,各自在房中搜證。
沈南南繼續留在書房,而冷硯冰往那荷塘曉月的屏風之後走去。
冷硯冰早就注意到了那屏風後浮現的藍色放大鏡圖标,直直走過去,見那圖标漂浮在左側的梳妝台上。
伸手摸了摸毫不染塵的梳妝台,眼風掃過台上钗環首飾、胭脂水粉。
在她眼中,此刻的景象宛如白晝,一切細微的隐秘都無處遁形。
角落一盒胭脂的蓋子有些微的移動,并沒有完全地合上。而那胭脂盒旁,一隻精巧的唇刷輕輕地倚靠着。冷硯冰将蓋子打開,看到了與那隻唇刷上同樣的膏體。
這并不奇怪。
怪就怪在,那隻唇刷所沾染上的膏體,還濕潤着。
有人……剛剛動過?
“南南,你過來看。”
可房間内卻靜谧異常。
冷硯冰以為沈南南沒聽見,快步過去尋她,穿過那展雪中寒梅的屏風,卻見沈南南背對着她立在窗邊,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般,一動也不動,口中如呓語般小聲念叨着:
“玉帶割腳……血,血盆照鏡,以成陰煞之勢……”
“南南,你怎麼了?”冷硯冰輕聲喚她。
沈南南伸出顫抖的手指着窗外,聲色異常沙啞:“硯冰,你看那是什麼……”
她瞳孔放大,像是見到了什麼令她驚懼萬分的東西。
冷硯冰循着沈南南所指的方向看去——
窗外是那圍着三間屋子的池塘。
池水中除了些許飄散的落葉,月色昏暗,沈南南或許隻看到一個不真切的黑色物體在水中漂浮着。
但冷硯冰一眼便認出,那是一個身穿紅色衣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