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結束,楊靈靈愣愣地看着玄明,回了聲:“記得。”
她心中有諸多問題,但瞧着玄明那身黑衣,腦中卻忽然閃過昨晚牢獄中的情形。
寒暄的話吞了下去,楊靈靈眼中帶着一絲警惕:“那麼玄明師兄,你現在又是什麼身份?天心寺的暗衛嗎?”
見玄明未答話,楊靈靈轉頭看向晦明,音色冷淡:“我記得你方才說,你和他不是一夥兒的。”
“的确不是。”
回答的卻是玄明,“是我單方面将晦明劫出來的,他全然不知情。”
楊靈靈氣笑了:“你倒挺俠義心腸的,那你将我劫出來又是幹什麼?大哥,我就是個路過的,本來也沒被關啊。”
“昨晚你在牢中,拿了鑰匙開了牢門,晦明逃脫,那麼官府的人必然認為你與顧府一案脫不了幹系,事後也定會将你關押起來。”玄明看着楊靈靈,語氣懇切,“現在已是卯時,隻怕官府的人已經正在四處張貼你與晦明的畫像,帶人全城搜捕了。”
楊靈靈聽到這話,兩眼一黑,扶額道:“既然都要被抓,你說你費這閑工夫劫獄幹什麼?”
她指着晦明,“你把他救出來了,他又能逃到哪兒去?真相未明,名聲盡毀,他還能平安無事地繼續回去當他的首座嗎?”
玄明怔住,許是未曾想過楊靈靈能說出這些話來,低頭默了半晌,冷笑一聲:“官府那群酒囊飯袋,能查出什麼真相?”
“你就這麼看不上官府的人?”
這楊靈靈可就不能同意了。她那兩個好友再不濟,也是劇本殺的老玩家了,基本的查案能力還是有的。
玄明冷哼一聲,沒有回話。言下之意,的确是看不上。
楊靈靈不懂他哪兒來的這麼多成見,此刻也沒時間深究,隻轉頭看向晦明,索性直接問道:“我也懶得兜圈子,現在我就問你,毒殺顧員外,到底是不是你和柳姨娘?”
晦明擡眸,神色如常地看向她,搖了搖頭:“不是貧僧,至于是不是柳姨娘,這貧僧不知。”
楊靈靈撇了撇嘴:“那晚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晦明深深地看了楊靈靈一眼:“那晚貧僧被點了穴道,之後便中了迷煙,醒來後,便是衆人進入廂房,發現貧僧與柳姨娘共處一室。”
楊靈靈一愣,被點了穴道?
莫非顧府當晚發生的諸多事,正是在她前腳離開之後?
帶着些歉意,她讪讪地“哦”了一聲:“行吧,你既然不是兇手,與柳姨娘一事又是旁人蓄意陷害,那還逃什麼?難道你就不想查明真相,還自己清白?”
晦明垂下眼眸:“理應如此……”
楊靈靈沒有在意晦明的欲言又止,對着玄明雙手一攤:“這不就結了,少數服從多數,玄明師兄,麻煩你送我們回去。”
玄明沉着臉,眼神卻在她和晦明之間逡巡着,沒有回話。
“幾位,商量好了嗎?”
便在這時,一個渾厚的男聲從門口處傳來。
三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形圓潤的黑衣人慢悠悠地從門口踱了進來,身後跟着四個身材魁梧,同樣蒙着面、身着黑衣的壯漢。
那領頭的人環着臂,拖了根闆凳過來,姿态悠閑地坐了上去。腳一翹,兩腿交疊,擺了個神仙坐姿,眯着眼,聲音卻寒氣逼人:“商量好了,也差不多該上路了。”
楊靈靈瞬時大驚,不安地分别看了一旁的兩人一眼,又十分警惕地盯着盯着這五個黑衣人,生怕對方有什麼動作。
此時晦明已站立在楊靈靈身前,而玄明下意識地伸出手,将晦明和楊靈靈擋在身後。
“我當是誰呢,這不是薛護衛嗎?”
領頭的冷笑一聲,繼而又明知故問,“你不在顧府,到此處來作什麼?”
玄明竟然是顧府的護衛?
楊靈靈睜大雙眼,帶着探究之色地看向玄明,卻見他眉頭微皺,眼神淩厲地看着前方,冷聲道:
“你竟一直派人跟蹤我。”
“我不讓人跟着,又如何能尋到此處?”
領頭的嗤笑一聲,審視着玄明,“你又何必這般戒備?你應該不會忘了,當年可是憑借我與顧員外的關系,你才能換了身份,進入顧府做護衛首領的吧?人應當懂得感恩。”
“你想怎樣?”玄明不假辭色,沉聲問道。
“你當然知道我想要什麼。”那領頭的瞥了一眼晦明,罵道,“顧府的那群廢物,把事情給我辦成這樣,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旁的我也不追究了,你能獨自一人将他從牢裡劫出,又帶至城外,你的能力我自然是看在眼裡的。如若你肯立下這個投名狀,我自将你視作心腹,玉雪堂的差事交由你來辦,還有你與月兒的事,我也允了,如何?”
這番話的信息量太大,楊靈靈的腦袋正飛快地處理着,然而隻聽“噌”的一聲,玄明已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勒住晦明的脖子,将那利刃抵在他的頸項間。
楊靈靈的下巴都快倒掉了地上,不知這局面怎麼忽地一轉,玄明竟對晦明刀劍相向。
玄明用眼角餘光瞟着晦明,但又像是對着領頭那人,陰狠地道:“不用你說,我将他劫出來,本就是為了更方便地殺他。當初我在寺裡就恨極了他,什麼都要争在我前頭,明明就是個隻知念經的榆木腦袋罷了,偏生住持愛重,又對他寄予厚望。”
“好好好!”領頭的拍手稱快,眼中卻透着殺意,“玄明啊,你這番話實在是說到我的心坎上了。快,快殺了他!”
“監寺師叔。”晦明看向那領頭之人,音色卻依舊平靜,“我與你何仇何怨?你為何非要取我性别?”
“認出來了?”那領頭的收住笑意,狀似苦口婆心地道,“傻孩子,都說你極有慧根,怎麼竟連這點道理也悟不出?”
“今日貧僧不妨如實相告,也好教你死個明白。隻恨住持師兄這般器重你,竟要力薦你為下任住持。你年紀輕輕,怎能堪此重任?貧僧看你俗世情緣未了,不若成全了你,助你下山成就這段姻緣。誰知你如此冥頑不靈,不僅不肯人名,竟還敢當衆逃獄,枉顧法紀。貧僧少不得要替本寺好好管教于你!”
他一番話說得大義凜然,若不知就裡的,當真以為晦明是個怎樣枉顧清規戒律、律法綱紀的逆徒。
“玄明,還不快動手!”
監寺急切地大吼一聲,恨不得晦明立即死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