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靈靈停下腳步,擡起頭來,透過樹葉的縫隙看向被茂密樹葉過濾了的柔和天光,又随着一片飄落的樹葉,看見了眼前之人。
一切似乎被蒙上一層朦胧的薄紗。像是現實,又像是夢境。
晦明許是不知身側之人為何會忽然停下腳步,正疑惑地回頭看過來。
猝不及防間,有一顆小小的黃桷樹的果子掉落,砸到了晦明的頭上,倏地又自己彈開了。
楊靈靈瞧見,“噗嗤”一聲笑了出聲,越笑竟越是收不住。
晦明有些羞赧,紅着臉無奈地喚了一聲:“施主——”
楊靈靈識時務,收住笑意,擺擺手:“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咱們快走吧。”
快要走到城門口,楊靈靈竟然遠遠瞧見,城門之下,冷硯冰牽着一匹黑馬和一旁的沈南南正閑聊着。
楊靈靈開心地跑過去:“兩位官娘子,這是在城中巡查?”
“不是,我們也是來給晦明法師送行。”沈南南回道,又笑着看向一旁的晦明,“法師好。”
晦明微笑着,向沈冷二人點頭示意:“兩位施主好。”
走到城外,晦明向她們拜别。三人皆道:“法師,一路保重。”
晦明一一謝過,躍上馬背:“幾位施主,就此别過。”
眼神在楊靈靈面上僅停留一瞬,很快便收回視線,轉身策馬離去。
看着一人一馬越來越遠,楊靈靈忽然道:“咱們有機會也去趟天心寺吧。”
“人剛走你就舍不得了?”沈南南忍不住揶揄道。
楊靈靈如臨大敵:“啥東西啊,你可别胡說八道!”
因為第一個副本角色任務的關系,隻要别人将她和晦明聯系到一起,她的反應就有些應激。
沈南南被吓了一跳:“你這麼激動幹什麼?”
冷硯冰眯着眼,打量着楊靈靈:“我怎麼感覺你一提到這幾個和尚反應就這麼強烈,你不會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們吧。”
楊靈靈立即反駁:“你不要感覺,我沒有。”
簡直是欲蓋彌彰。
但她又轉念一想,其實第一輪遊戲已經結束,應該告訴她們自己和晦明的關系也沒有什麼影響。
但就算是打死她,她也實在開不了口。
不行!
若是被她們知道,她被系統強制綁定了戀愛支線,有不可告人的劇情任務需要完成,同時這個戀愛攻略對象還是晦明法師,那她肯定要被笑死了。
然而沈南南和冷硯冰仍舊對她不依不饒,拉着她,非要她說出個所以然來。
楊靈靈隻好長歎一聲:“回頭我告訴你們,行吧?讓我做做心理建設。這年頭誰還沒個難言之隐了?”
“成。”沈南南答應了,“我都記着呢,你可别忘了。”
三人慢慢往城内踱去,沈南南忽想起什麼,對楊靈靈道:“對了,你那本《竊香記》我看完了。我之前真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故事。”
楊靈靈腦子裡正天人交戰,想着該怎麼編個合适的理由,既能不暴露自己和晦明的那個戀愛支線任務,又能讓大家比較信服,随口應道:“哦,你之前以為是個什麼故事?”
忽地又反應過來,沈南南竟然隻花了一天不到便将厚厚的一冊小黃書看完了,給她豎了個大拇指:“你量子速度呢,這麼快。”
沈南南敏銳地捕捉到了一個違禁詞,不過楊靈靈老是這樣,她已經懶得提醒了,隻答道:“是啊。”
楊靈靈不懷好意地湊近:“你不是擔心長針眼嗎?我看長了沒有呢。”
沈南南将她的腦袋推開:“我跟你說正經的呢。”
“您請說。”楊靈靈擡了擡手。
沈南南環顧四周,壓低音量:“這話本寫得朦朦胧胧,最後那圓娘死而複生,是和楚芸在一起了嗎?”
楊靈靈不是真的“楊靈靈”,隻繼承了她的部分記憶,不知道作者的創作意圖,僅僅知道那是個開放式結局:“應該是吧。”
沈南南默了半晌,看向冷硯冰,面上五味雜陳。
“怎麼了?”楊靈靈有些擔憂地問。
沈南南怔怔地道:“我覺得我好像知道了些什麼,可是又不敢确定,畢竟這些隻是我和硯冰的猜測,并沒有什麼确鑿證據。”
“别想了。”
冷硯冰伸手拍了下沈南南的額頭,提醒她,“都已經向石參軍說了什麼都沒查到,結案文書也已經呈到州府衙門去了。”
她現在一想到那些案卷就頭疼,更别說讓她去向那塊硬石頭說,今天又有新發現,結案文書要重新寫過了。
沈南南擡頭,釋然道:“是啊,即便是想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呢?畢竟是那顧員外害人在先,發生這些,也算罪有應得,死有餘辜。”
畢竟兇手指認環節已經結束了,其餘時候,也不必太過較真。
楊靈靈抓到重點,欣喜道:“結案文書交啦?那你們今天是不是可以短暫休息一下了?”
沈南南開懷一笑:“是的!”
又拉着她問,“靈靈,你一會兒幹什麼呢?”
楊靈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先回去睡一覺。今天起太早,困死我了。”
“這麼好的日子你睡覺?”沈南南作出頗為遺憾的樣子,攤開手,“那晚上的煙火表演可有人沒眼福咯,縣太爺可是訂了觀霧樓的雅座,那處看煙火可是一絕。”
冷硯冰環着臂,憋着笑一旁附和:“你确定你不去?”
“誰說我不去,回去淺眯一小會兒!煙火開始前來找你們彙合!”
沈南南哂笑:“你确定隻是淺淺地眯一笑會兒,不是徑直睡到煙火表演結束後嗎?”
“哎呀,這次鐵定不會了!”
……
……
火樹銀花照亮漆黑的夜空,萬千雙眸被那絢爛奪目的火光所吸引,卻忽略了如織人潮中,青石闆裂縫裡那生長蔓延的苔痕。
端午當晚,顧府的家丁抱了顧府少爺顧衍宗出門看煙火,卻不慎緻其丢失。
顧府派人尋了一夜,依舊不見其蹤影。次日,顧府報官,衙役滿城尋了半月,仍不得其蹤。
兩月後,顧夫人心灰意冷,賣了田産宅院,遣散奴仆,一人一馬,孤身出了城。
然無人知其去往何處。衆人猜測最多的便是,她怕是獨自尋她那兒子去了。
至于真相是何,始終不得而知。
此乃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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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川渝方言,雨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