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伊始,京大校園内依然悶悶熱。
作完手頭最後一張圖,沈亦辰整理好桌面,準備離開圖書館。
餘光在十點鐘方向短暫停留。
男生穿着輕薄的淡青色襯衫,高挺的鼻梁在紙上投下一片斜角狀的陰影。手背的皮膚随着寫字的幅度流轉起伏,撚着筆杆的手指骨節繃白,不一會兒輕輕擡起,推了下鼻梁上的半框眼鏡。
一如記憶中那般清冷,那般生人勿近。
自從上大學以來,他從來沒有像這樣和方濯在校園裡相遇過。
雖然,他曾幻想過無數次。
今天大概是什麼幸運日,他想。
下午他還會不會在這個位置學習呢?
應該會吧。
那……他有沒有注意到他?
應該沒有吧。
或許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帶着戀戀不舍的心情,沈亦辰拉開椅子,動作緩慢地跨上包,一步三回頭地走了出去。
也許是上天也覺得機會難能可貴,在他下到第二層時,又讓他在一擡眼就能看見的空間裡看見了方濯。
窗邊的男生仍然撚着筆,眉頭卻是微微皺起,似是遇到了什麼難題。
這樣的畫面對沈亦辰來說并不陌生。
高中他就在方濯隔壁班,每每經過那條長長的走廊,他的餘光便自動鎖定好一個方向。
拍一張吧。
念頭一萌生,手上的動作倒是比腦子反應得更快,并且同時加入了私密相冊。
嗯,沒遺憾了。
有些人,遠遠看着就好。
反正已經遠遠看了三年了,再來多少年都無妨。
他輕舒一口氣,拽拽肩帶,離開了圖書館。
歲城向來沒有界限分明的四季,要麼驕陽似火,要麼潮濕陰冷,二者的轉換時常沒有任何征兆,讓人完全摸不着頭腦。
剛才還是豔陽天,這會兒漂移來的陰雲卻聚合成黑壓壓的一團,沉悶的天空吐出懾人的嗚咽。伴随着一道爆破的閃電,鞭子般的雨珠又兇又密地傾瀉而下,一遍遍抽打着聳立的樓宇。
沈亦辰撐開傘就往食堂跑,最後還是濺了一身的水。
他點了碗陽春面靠窗坐下,剛好收到鄒倫的消息。
[鄒倫]:辰辰辰辰辰辰辰……!你知道嗎,這學期宿舍要打亂重組!不同專業要大亂炖!
沈亦辰瞥了眼手表,淡定回道:[今天都放新宿舍名單了,你才知道?]
[鄒倫]:我2G網了[/心碎]
[鄒倫]:那以後咱倆做不了室友了嗎!啊啊啊我接受不了!
[鄒倫]:以後誰和我一起吐槽秃頭教授!誰和我一起看帥哥!
[二辰]:冷靜。
[二辰]:隻是不在一個宿舍而已,又不是見不到面[/摸摸頭]
[鄒倫]:不行!我就要和你在一個宿舍!我要去找導員說!要不然誰保護你!
[二辰]:我一個大男人有手有腳的,要誰保護?
[鄒倫]:我不要嗚嗚嗚!!萬一你新室友觊觎你的美色怎麼辦!!!
[二辰]:你應該祈禱你的新室友不是你的菜。
[二辰]:小心口水流太長把人家吓跑。
[鄒倫]:?6。
[鄒倫]:還說我呢,你也祈禱祈禱吧。
[鄒倫]:分到帥哥室友記得給我推推,不許獨吞!
[二辰]:1。
[鄒倫]:對了,新宿舍名單你看了嗎?有認識人沒?
[二辰]:沒看,就知道是四期三樓。
[二辰]:純開盲盒。到了再說。
學院下發的任務,中午十二點前全部搬好東西,眼看着還剩半小時就到了,他還不緊不慢地吃着面。
這可能就是大三老人的松弛感。
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校長的第一把火居然燒在了宿舍大洗牌上。
這老頭要求一個宿舍裡四個人的專業不能重複,美其名曰推進多元化學術交流,展現京大獨特風貌。
講真,沈亦辰覺得挺頭疼的。
前兩年好不容易和室友熟絡起來,現在直接一朝回到解放前。
這對社恐來說是多麼殘忍的懲罰!
混到大三了還不讓他們消停,老人何苦為難老人。
不管怎麼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吧。
帥哥他是不想了,他唯一的要求是别遇到什麼過于抽象的人,讓他安安安穩穩混到畢業。
能不能成為朋友都無所謂,别成為敵人就行。
[二辰]:快到點了,記得收拾行李。
抱着佛系擺爛的心态嗦完最後一根面,他拿上東西去男寝開盲盒。
*
好在早上提前把行李搬到了三樓,找房号的時候不至于那麼局促。
“321……”
走道的盡頭,靠窗。
很不巧這陣子是陰雨天,要不然陽光一定能正好照到宿舍門上。他想。
是個好位置,他很喜歡。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