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凝固。

沈亦辰怔怔地消化他這句話，并開始認真複盤自己的所作所為。

所以現在的情況是這麼個情況，他為了堵段清野所以打印了人家的課表，為了堵段清野所以加了他們專業的同學專門打探他的信息，為了堵段清野在人家實驗室外面等了好幾個小時，為了段清野放棄了給方濯送水，還光明正大無孔不入地打探人家的喜好——

沈亦辰頓時覺得腦子暈暈的。

對啊！

他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什麼啊！

種種細節疊加在一塊，他看起來完全不是在追方濯，倒像是借着追方濯的由頭在追段清野！

段清野是直男，他明明很清楚，他也時刻銘記于心，可他幹的這些事……确實是很容易讓人誤會。

更可怕的是，他自己竟然現在才意識到！

誤會到什麼程度呢？誤會到物院的同學以為他今天是來給段清野送水的，就連本人都誤會到了需要當面質問的地步，可見事實已經嚴重到了一種什麼程度！

“怎麼不說話了？”段清野饒有興趣地看着他，“默認了？”

“我，不是——”沈亦辰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想解釋的話亂成了一鍋粥，完全不知從何說起。

一個直男一個gay，動點腦子想想都知道，一旦直男覺得gay對他有意思，結局就隻有疏遠和厭惡兩種。

他越想越心慌，越想越後悔，後悔自己在這方面這麼不敏感，這麼遲鈍，遲鈍到人家親自捅破！

如果不能給出合理的解釋，他是不是就要失去這個來之不易的好朋友了？！

沈亦辰心中萬馬奔騰，臉上強裝鎮定。痛定思痛之後，他終于嘗試啟齒：“對不起，雖然你可能不信，但事實确實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想追的人确實是方濯，是我的疏忽讓你産生了誤會，對不起，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越說頭越低，低到眼皮都沒敢擡，“你别，讨厭我。”

一番蒼白無力的說辭。

毫無有效信息。

事已至此，他也是沒招了，隻能靜靜等待對面的審判。

“知道了。”良久，段清野說，“不讨厭你。”

沈亦辰擡起頭，“你發誓。”

“我發誓。”

“那你不許不理我，也不許跟我絕交。”

這話說出來跟小學生過家家似的，沈亦辰突然覺得特滑稽，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變這麼幼稚了。

“我發誓。”

見段清野的回答沒有猶豫，沈亦辰心裡立馬柳暗花明起來，“如果你心裡不痛快，你也别憋着，你可以揍我。”

段清野瞅着他，心裡湧上一股難以形容的感覺，“那你離近點。”

相處時間久了，沈亦辰也把人脾性摸清了，對他，反正是永遠不會真生氣的。

接着他就特聽話把頭伸過去，閉上眼，結果隻是腦門被很輕地彈了下，他一下子就忍不住笑了，“這不會是你說的獎勵吧。”

“你沒完成任務，這是懲罰。”

沈亦辰摸摸額頭，“可是一點都不疼。”

“那你喜歡疼一點的？喜歡多疼？”

沈亦辰噎住了。

他覺得這話怎麼聽怎麼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具體怪在哪。

段清野大概是和他有同樣的感覺，咳嗽兩聲就把話題帶過去了，“答應你的獎勵可以欠着，等你追人有進展了……再給你。”

沈亦辰頓時又有了追人的幹勁：“好！”

-

經過段清野受傷這一茬，沈亦辰回去做了一番思想鬥争，得出的結論是，他不能再完全依靠段清野了。

追人的這段日子，他發現對段清野實在太依賴了。

雖然段清野告訴他遇到任何困難都可以找他解圍，可這樣的模式又能持續多久呢。談戀愛終究是兩個人的事，如果他永遠隻會依賴段清野，就算真成功把人追到手了，他也不會談。長久下去，怎麼也不是個事。

他總得學着獨立。

不說能一口吃個胖子，起碼要循序漸進。

這樣既能鍛煉自己，也能減少麻煩段清野的次數，兩全其美。

沈亦辰想好了，既然要追人，他就要大大方方的。

不用直接表白，但至少要表達好感。

也許大大方方不一定吸引人，但扭扭捏捏一定不讨喜。

他相信在尊重對方、合理把握度的情況下，沒人會讨厭一個大大方方向自己表達好感的人。

就這樣，沈亦辰幹了一件此生最勇敢的決定——約方濯去圖書館。

微信消息發出去的一刻，他手都是抖的。

為了讓邀約顯得目的性不那麼強，他馬上跟了句理由：[最近學習效率很低，感覺你在旁邊我能被帶的更自律哈哈哈]

發完了。

他已經提前為自己尴尬了。

人一輩子很快就過去了，也沒什麼。

大不了就是被拒絕嘛。

以否定開頭的句式，他已經習慣了，可以免疫了。

他捧着手機發了兩分鐘的呆，對面彈出來兩條消息。

[fz]：好

[fz]：給你占位置

兩條消息，一共六個字，給沈亦辰直接幹蒙了。

沒看錯的話，方濯這是……同意了？

不僅同意了，還給他占座？？？！

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馬不停蹄截圖存證。

有截圖為證，段清野所說的獎勵肯定逃不掉了。想到這兒他就沾沾自喜。

不過嚴格來說，這隻能算個成功的開端。

如果和上次一樣，兩人坐在一塊學習學了一下午什麼都沒說，那其實本質上也沒什麼實質進展。

……

管他呢。

至少局勢是樂觀的。

先去了再說。

-

晚上九點出頭，段清野下了晚課回寝，大剌剌地往床鋪上一躺。

一天半沒見着沈亦辰人了，他也沒像以前一樣跟他讨教經驗，搞得人心裡邊兒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