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後悔他沒抽出空來跟段清野說一聲。

至少，應該說一聲的。

他捶自己的腦袋。

[二辰]：段清野，你在哪

發出這條消息的同時，外面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沈亦辰内心也随之不安起來。

[肚臍眼]：對面超市

這次段清野是秒回的。

果然，他不是沒看到上面幾條，而是生他氣了。

[二辰]：酒店樓下對面？

[肚臍眼]：嗯

[二辰]：外面下雨了，你帶傘了麼？

[肚臍眼]：沒

[二辰]：我去找你

[二辰]：你先别走

沒等段清野回他，他飛快地跑回房間拿了把傘，急匆匆下了樓。

外面的世界變得有些陰冷，珠簾連結成雨幕，閃得人眼花缭亂。

傘還沒完全撐開，沈亦辰的劉海已經被雨點打濕成了一绺一绺的，零零散散地貼在腦門上。

雨幕在馬路中央将天地分割成兩半，沈亦辰費勁地攥着傘柄，仿佛看見了雨幕後的另一個世界。

雨勢忽大忽小，“蘇果超市”的橙色字樣逐漸浮現在眼前。

超市的門口站着個高高的人影。

人影一陣清晰，一陣模糊，每次剛要變得清晰，就又被更大的雨淹得模糊一片。

人行道的綠燈一亮，沈亦辰将手機丢進褲兜，趟着水迅速跑到了對面。

超市外的屋檐短得根本遮不住雨，沈亦辰就舉起手臂，把他也容進傘裡。

此時段清野身前已經淋了不少雨，他靜靜地插着兜，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

見他來了，什麼反應也沒有，仿佛沒看見他這個人。

通常來說，當段清野臉上沒什麼情緒的時候，就是有情緒了。

沈亦辰想起自己今天對他施行了一天的“冷暴力”，愧疚的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雨這麼大，你怎麼不在裡面等？”

段清野沒接話。

沈亦辰頭低了幾寸，“今天我一直在方濯那裡問題目，一直沒看手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你别生我氣。”

段清野依舊沒接話。

沈亦辰不禁緊張起來，“是我怕拖你們後腿，想偷偷補習趕一下進度，我就去問方濯了，不是故意……我以後不會了。”

沈亦辰解釋不下去了，他快語無倫次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解釋漏洞百出，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解釋才能讓段清野消氣。

“段清野……”他捏住段清野的衣角，語氣近乎懇求。

“為什麼不問我。”

沈亦辰愣了愣。

為什麼不問他，而問方濯。

今天的集訓内容物理知識偏多，他放着近水樓台不問，去問方濯，為什麼呢？

他，隻是下意識不想被段清野看不起，甚至被他于嘲笑。

他驚奇地發現，他好像甯願被方濯看不起，也不想被段清野看不起。

聽起來挺荒謬的，但這确實是他的真實想法。

他不想說出來。

他覺得自己可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總是莫名其妙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擰擰巴巴。

“我不是……喜歡他嗎，正好，這樣不是就有機會……能跟他獨處。”

這是此時沈亦辰能想到的最合理，最找不出破綻的解釋。

“嗯，是吧。”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段清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沈亦辰的腦袋越垂越低。

他果然還是不擅長撒謊。

“我已經把講義的漏洞補齊了，現在我有時間……”他小心翼翼挽住段清野的手，“昨天的部分，你再教我一下吧。”

段清野瞥了眼那隻勾着他的手，淡淡道，“你找到新的老師，還需要我教什麼。”

“教的東西又……不一樣，”沈亦辰知道他氣還沒消，笑着說，“而且，你教我的更重要嘛。”

沈亦辰本意是想哄哄他，結果看他的表情，發現并沒有起到積極作用，心裡不免有些難過。

“教的不一樣？”段清野看着他，眼睛裡似乎帶了點波瀾，“講義上好像沒說需要抱他吧。”

沈亦辰再次愣了神。

思緒瞬間拉回到中午，那個他踩空的樓梯口。

所以那時候方濯抱他……被他看見了？

他才繞過來，在段清野的視角裡，他就是為了偷偷跟方濯呆一塊所以對他冷暴力了一天，然後又是抱方濯又是去方濯房間的，完了還微信不回電話不接。

在段清野的視角裡，他就是個重色輕友的孬種！

沈亦辰的腦神經纏成了一團亂麻，他突然就喪失了語言組織能力。

“不是！那是我當時——”

他該怎麼解釋！

他到底該怎麼解釋！

他還強調是因為喜歡方濯想跟他獨處，簡直是火上澆油！

誰能告訴他，他到底該怎麼從頭開始解釋！

現在段清野正在氣頭上，他想回去跟他好好說，但在超市門口太草率了。

這會雨聲這麼大，他也怕段清野因為漏聽了某個字，從而更加深了對他的誤會。

“能跟他抱成那樣，看來你已經把擁抱學得爐火純青了。”段清野投過來的目光依舊冷淡，“那就沒必要練習了。”

“……不要，我不覺得。”沈亦辰委屈地握緊了他的手。

“知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麼。”

沈亦辰搖搖頭。

他咬緊了牙關，生怕段清野會說出什麼要跟他絕交的語句。

“我不知道，”沈亦辰擦了擦眼角不知是雨還是淚的水，“你教我。”

下一秒，傘柄被移向另一邊。

黑色的陰影接着籠罩下來，遮住了他大部分視野。

冰涼的雙唇貼上來的一刻，沈亦辰逐漸放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