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好好活着還是複仇,要麼算了吧。
上輩子他見識太少,終生被困在愛與不愛的囚籠裡。這輩子拼了命往上爬,本以為能過上好日子,卻發現天外有天,出生在羅馬的人太多,像他這種人磨破了鞋子磨破了腳才到達的地方,說不定是人家的起點。
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公平的。
今天他救了應承舒,就當是救了當年那個無助地在水中沉浮的自己吧。
力氣幾乎被耗盡,又喪失了大半求生意志,謝萦珠深吸了一口氣,任由自己越來越沉的身體在海浪中緩緩下沉,整個世界都漸漸變得模糊而遙遠。
一道鳴笛聲倏地刺破昏暗,在他耳邊炸響。謝萦珠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被人七手八腳地擡上了一艘小搜救船。
應承宴就在船上,面沉似水地看着被搶救上來的人。
剛剛應承舒被救上岸時,搜救隊看人還有自主意識,原本想讓他聯系家人,身後卻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救你的人呢?”
“先生他剛被救上來,可能——”
“我是他哥哥。”
應承宴的聲音裡充滿了煞氣,剛說完這句話就猛地蹲下身,揪起應承舒的衣領,近乎咬着牙地問他:“我問你,謝萦珠呢?”
他慣來冷漠的眼中掠過一道明顯的慌張,現在看着應承舒怯懦的表情更生氣了,擡手就要給應承舒一巴掌,被站在旁邊的搜救隊員攔了下來。
“先生,我們的船馬上出發去救人,”隊員急得滿頭是汗,“您,您先别沖動!”
應承宴松開手,将渾身發抖的應承舒摔在地上:“我和你們一起去。”
那個搜救隊員看出來應承宴不好惹,反對的話在嘴邊打了個圈,最後還是被他咽了回去。
船出發時,應承宴心裡想了最壞的結果,無外乎是謝萦珠救了應承舒但是自己死在了海裡。
可就像他說的,謝萦珠這種人不相幹的人死了就死了,但為什麼他這樣想的時候會忽然特别生氣,恨不能調頭回去把應承舒丢進海裡代替謝萦珠去死呢?
應承宴看着被擡上船毫無知覺的人,慢慢攥起拳,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手腳冰涼。
“人還活着,準備心肺複蘇!”
謝萦珠的臉色蒼白,被浸濕的黑發貼在臉頰上,讓他像一個陶瓷娃娃,很美,但也易碎。
搜救隊員不停地按壓着他的胸腔,謝萦珠忽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臉上泛起了不健康的潮紅,顫抖着睫毛,緩緩睜開了眼睛。
應承宴倏地松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靠近,甲痕卻仍深深地留在掌心裡。
謝萦珠看見他在這裡會覺得很感動吧?
如果他和自己說對不起的話,或許會考慮原諒他,應承宴想。
害得他剛剛在沙灘上失态,害他腦子一熱跑上搜救船吹海風,害他......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搜救員問他,“有哪裡不舒服嗎?”
謝萦珠緩緩搖了搖頭,而這樣簡單的動作似乎都讓他的臉色更蒼白了幾分。
他動動唇說了什麼話,但因為聲音太小,夾雜在海風裡誰也沒聽清。
“你說什麼?”搜救員低下頭去聽他說的話。
應承宴看着他那雙好看的唇,莫名有些期待謝萦珠到底會說出什麼話。
下一秒,他聽見搜救員重複道:“應承舒......你問應承舒嗎?”
應承舒?
什麼意思?
他應承宴人站在這裡了,放着好好的岸邊不待陪着他們來救你,結果你問的人是應承舒?
應承宴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謝萦珠,甯可是他自己聽錯了。
“應承舒是剛剛被你救上岸的人吧?”似乎生怕應承宴不開心似的,那搜救員還非得大着嗓門繼續說,“他現在很安全,你完全不用擔心,哦對了,有一位先生跟着我們上了搜救船,好像是你的朋友,你......”
那我呢?
現在能注意到我了吧?
應承宴抱着點不知名的期望等着謝萦珠繼續說下去,卻見那人聽見應承舒安全的消息後唇角微勾,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而後再也撐不住了似的閉上了雙眼,力竭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