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科太多公式,他記不住,也都可以在草稿紙上現推出來再用,作為老師,張老師懂得這是很難的,這些年他教過的許多好學生也做不到。
尤其是地理,對于令許多同學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根本想象不出的太陽運動、物影方位、經緯度…喬蘇幾乎不用怎麼思考就能答出來。
于是張老師得出一個結論,喬蘇去年沒考上學,絕對不是因為笨,而是純粹因為他不上心。
從張老師家出來,喬蘇還沒下樓,就在對門的門口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
“喬杏花?”
被他叫到的女孩正在收錢,把一毛一塊的收好放進兜裡:“王嬸兒,三斤灌腸,正好十塊,送你一罐腌水蘿蔔,是我自己腌的,您嘗嘗,您有經驗,回頭給我提提意見,那我給您放這兒了,好吃再來啊!”
對門大媽推着不要,笑着接了。
女孩拿起地上裝着肉腸的筐子就要走,喬蘇拉她胳膊。
“喬杏花,你沒聽見你哥我喊你啊!”
他拉着喬杏花,喬杏花才回過頭。
“幹啥!”
喬杏花今年十七,是喬蘇同父異母的妹妹,她和喬柯是龍鳳胎,都是喬蘇的繼母楊白梅生的,楊白梅拿着當年的鋪面開了一個肉鋪,平時也幫人灌肉腸,收加工費。
“喬柯呢?他一男孩怎麼讓你出來送肉腸。”
“媽怎麼舍得讓他幹,媽讓他在家裡讀書,他馬上就要高考了,是媽的大寶貝,跟金疙瘩似得護着,他能幹這種粗活嗎。”
“他今年高考?他不是才高二嗎?”
“是啊,他學習好,老師讓他跳級試試,萬一能給縣裡考出個狀元,學校也跟着沾光,我不跟你說了,反正你也不是喬家人了。”
喬杏花對他也沒個好臉色,提着筐子就要走,喬蘇又攔着她了。
“你這頭上戴的什麼?”
“這是我自己攢錢買的頭花,你别碰!”
“像個大撲棱蛾子一樣,哪裡好看了?給,這是上次去陽原路過一個金鋪,給你買的。”
喬蘇從書包裡翻出一個疊的好好的紅色小絨布包,裡頭是一對蝴蝶樣式的金耳釘,款式挺靈巧的。
“我不要。”
喬蘇看着喬杏花都挪不開眼,塞她手裡:“你叛逆期啊,咋比小時候别扭那麼多?”
喬蘇不到一歲的時候他媽就因病去世了,所以小時候他一直以為楊白梅就是他親媽,喬國棟和楊白梅夫妻倆都偏心兒子,得了龍鳳胎,注意力自然都在喬柯身上,所以小時候還沒桌子高的喬蘇就經常帶着還沒闆凳高的喬杏花。
“我不要,這是不是又是花靳家的錢買的?你們都稀罕他家的錢!我不稀罕他家的錢…!”
布袋被執拗的女孩推的掉在地上,喬杏花撇着頭,喬蘇真想揍她兩下。
“趕緊拿着啊,别傻的去跟媽說,自己藏好了,以後遇見好看的哥再給你買。”
喬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塞在喬杏花兜裡,就走了。
也是巧了,沒兩天,喬蘇竟然在賣舊書的書攤碰見了喬柯。
“哥,你也來買書?”
書攤隔壁就是廢品站,味兒不好聞,喬蘇來除了淘他那些狗血故事沒别的事了,低頭一看,喬柯手裡拿着一本練習題。
“我聽杏花說你馬上也要高考了?”
喬柯生的也是乖乖仔的長相,随了楊白梅的單眼皮,笑起來挺腼腆的。
“我們那個中學好多年沒學生考上大學了,老師建議我去試試,如果能考去漢城就最好了,我想着來買點二手練習冊,也能減輕一點家裡的負擔。”
喬柯在老家平曲上學,靳曉北是跟喬蘇一塊兒來的,一聽,還覺得他這個弟弟挺懂事的。
“家裡有什麼負擔?你的學費生活費不都是靳家在出錢嗎?”
在這方面,可以說喬蘇是‘燃燒一個,照亮全家’的存在,平曲那邊到現在都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在背地裡嫉妒喬家嫉妒的眼睛都要滴紅血,隻恨自己老婆當時生孩子生的時辰不對。
不然也能一朝求得這個“翻身簽”了。
靳曉北一想,是啊,喬家能有什麼負擔。
“哥…,爸前陣子不是上安縣的醫院住院了嗎,昨天剛出院,你下個星期回來看爸不?”
“住院?爸什麼時候做住院了?”
上次沒聽喬杏花說啊。
“就上周,說肺上有個膿腫,在縣醫院住了幾天就回去了,爸估計怕你知道擔心,就沒說…哥,那你來家裡吃飯嗎?爸和媽都想你了…”
喬國棟雖然當年把他送出去了,但怎麼說也是他爸,小時候喬國棟也抱過他,還帶着他去學校裡給學生教書。
“到時候看看吧。”
“喬蘇,該走了!”
靳曉北在外頭打着車鈴铛在叫他了,他可不敢晚送喬蘇回家。
等晚上十點多靳越群回來,扔下幾本厚厚的國外技術維修和操作書上樓,就看見喬蘇已經睡了。
喬蘇哪裡睡的這麼早過?
這幾天都在補課,不能去外面玩了,他滿身精力沒處使,天天晚上不是熬夜看小說,就是在鼓搗家裡的收音機自行車,拆的東一塊兒西一塊兒的。
難道是上課挨批評了?
靳越群去拎喬蘇的書包,沒想到喬蘇随手扔在椅子上是倒扣的,也沒合上,他一拎,滿書包的糖酥餅幹渣子嘩啦啦的灑了一地。
飄出幾張卷子,讓糖酥裡的油洇的都沒法看了,左邊一塊右一塊,全是黃糊糊的油印子。
“……”
靳越群深呼吸了一口氣。
等他把地掃了,喬蘇也醒了。
“你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廠裡有點事。”
靳越群剛沖完澡,坐在床邊擦頭發,看他的小臉,覺得有點沒精神,撥弄過來,臉頰讓涼席壓了一小片紅。
“你今天都見誰了?”
喬蘇拍開他下巴的手,往他身上靠:“沒誰啊,就在張老師那兒上課…”
“沒别人?”
喬蘇有點睡迷糊了,想起來:“哦,我還碰見喬柯了。”
靳越群原本手臂環着他,一聽,擰起眉:“在哪兒碰見的?”
“就在廢品站旁邊的那個舊書攤,那兒的書多,還便宜,好多人去買呢,靳曉北跟我一塊兒去的…”
“他都跟你說什麼了?”
喬蘇困,頭頂的軟發蹭着靳越群軍綠色的褲腰,哼:“我哪裡記得他說什麼,就随便講了兩句呗,我跟他又沒什麼話說…”
“好好想。”
靳越群卻沒打算放過他,他放下毛巾,拇指抵着他的下巴:“不然明天你哪兒都别去了,就在家裡想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