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蘇一時腦袋裡嗡嗡直叫,都沒反應過來,他們的事被發現了?送去香港…?
“靳越群他受傷了麼?!”
靳曉北不知道喬蘇怎麼會第一個問這個,怎麼還有空問這個,他根本不知道這件事被靳伯伯發現的嚴重性,眼下他們兩個小屁孩也拿不定主意。
“走走,你跟我上我爸那兒去問,我也轉達不清!”
他拉着喬蘇上自行車,還沒蹬車,院門忽的又被一群人呼啦啦的踹開闖進來了。
楊白梅頭一個哭天喊地的。
“喬蘇!你說你看着挺單純的,小小年紀怎麼能幹出這麼不要臉的事?!!人家靳家現在都找上門了,你真是讓喬家倒大黴了!!你趕緊回家去!!”
喬國棟咳嗽着,還有好幾個人高馬大的,喬蘇不認識親戚,一群人看着他像要活吃了他。
“你們幹什麼闖進來!這是我家,我要報警了!”
“老喬啊你看看你兒子!!靳家是咱的救命恩人!他居然跟人家好好的兒子搞到床上去!做出這樣的腌臜事,你怎麼生出這麼個東西!現在靳家要算賬,要把房子都收回去,你這是把我們母子三個都逼上絕路啊!”
喬國棟一張老臉羞憤的通紅:“你還嫌不夠丢人?!回家再說,把這個孽子帶回家再說!”
“對,快!喬二壯,快把他給嫂子塞到面包車裡,咱先回家,回家再說!”
幾個喬家的親戚被楊白梅招呼着拉扯喬蘇,喬蘇拼命反抗:“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這是犯法的!”
“你們給我放手!放開他!”
靳曉北也沖上去和他們打,然而那邊的成年男人足有五六個,他們才兩個,身材還都瘦,沒一會兒靳曉北就讓人打在地上,喬蘇被倆人擡着,塞進了喬家借來的面包車,揚長而去。
靳曉北抹着眼睛哭了,從地上爬起來:“喬蘇,喬蘇——!”
他不知道怎麼辦,撿起地上的自行車就要去追,然而他的自行車也叫剛才被人踩壞了踏闆軸,蹬不上,正急得眼淚和汗一塊冒,兩輛軍綠色的京牌吉普車又停在院門口。
前頭那輛探頭出來的人是周亞東!
“曉北?喬蘇呢!”
“亞東哥?!”
靳曉北一看見他,擦掉眼淚,趕緊跑上去跟他說“亞東哥!喬蘇剛才被他爸媽和一幫親戚塞進一輛面包車裡帶走了!”
“操!還是來晚了!”周亞東也急,從他上午收到靳越群好不容易發出來的消息叫他帶走喬蘇,他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
“你知道喬家在哪兒不?”
“在平曲縣!我不知道具體位置,但我小姨在哪兒,可以問她!”
“那趕緊上車!”
-
到了喬家,為了防止喬蘇再逃跑,他被被那幾個親戚摁住,楊白梅跟喬國棟撒潑:“現在咋辦!你說現在咋辦!我跟你結婚這麼多年才剛過上幾年安生日子,人家靳家都讓人過來打咱的臉了!靳家要是因為這事把鋪面收回去咋辦!咱全家都喝西北風去!我平常一勺豬油都舍不得舀啊,你生得好兒子!就是來讨咱們債的…!”
喬國棟被她抓着衣領,一旁的喬柯攙着他媽:“媽,我說個辦法,不如把哥送回你甘北的武縣老家吧。”
“不行!武縣離咱這兒一千多公裡!你們敢把哥送那兒我跟你們拼了!”
喬杏花剛放學回來,還不知道咋回事,就聽見他們要把喬蘇送走。
“你個丫頭片子别插話!喬柯,可把他送回去…”
“武縣離得遠,把哥送回去,哥就不能再跟靳家的兒子見面了,咱對靳家也有個交代。再說,爸,媽,哥這個病也得治,在媽老家,有媽的兄弟看着,哥也有人照顧,跑不了,靳家知道咱這樣做,肯定也不會收咱的鋪面了。”
楊白梅點頭:“對,對,小柯說的對…”
“對你媽的對!你們才他麼有病!!”
喬蘇受不了了,他一刻也忍不了,他心裡還擔心着靳越群,這幫人還在這兒叽叽喳喳!他沖上去撲着喬柯,往他臉上揮拳。
“你這個白眼狼!這些年是誰供你讀書?供你吃穿?!是我!!是爸把我賣去靳家換來的!你不朝我磕頭就算了,還敢出馊主意,我是你哥!我過去不跟你算這筆賬,你還真當你長這麼大是你媽你爸養的?靠他們你小時候早就餓死了!!”
楊白梅大叫着他瘋了,喬蘇被喬家那幾個抓着肩膀拉扯開,他逼紅了一雙眼,眼淚在眼眶裡,是滿心的恨撐着不讓它落。
“我今天算是徹底看透了…!喬國棟,楊白梅,喬柯,你們這幫人,什麼爹,什麼媽,什麼狗屁兄弟!全他媽是一幫自私自利喂不熟的白眼狼!”
喬國棟老臉漲的一陣紅一陣白,拿着煙袋指着喬蘇罵:“你、你做出這種惡心事,還打你弟弟,你真是讓我老喬家沒臉去下頭見祖宗!”
“你去見祖宗?喬國棟,從你當初賣兒子的時候你就沒臉下去見祖宗了!”
喬蘇徹底看清了這幫人的嘴臉,他讓靳越群打小慣得可不是受屈的性格,真惱起來就是靳越群也得先讓三分,他抄起院子裡的鐵鍬,對着飯桌就砸下去.
“砰!”的一聲,上頭的涼水杯、暖壺,剩菜盤子,全砸在地上,炸開一片,他砸完這兒不夠,又沖進屋裡,把靳越群前一陣花了四千多給他們新裝的座機電話給砸的稀巴爛!
“怎麼樣!喬國棟,你們夫妻倆這些年住着賣兒子蓋上的二層小樓怎麼樣!啊?!這些年我跟你們計較過什麼?!房子蓋了,電話裝了,當我是傻逼是吧?!你們倆晚上數錢的時候做噩夢麼?!怕鬼找上門嗎?!還見祖宗!去十八層地獄見吧!我全給你砸了!”
“他瘋了!喬國棟!你兒子是精神病,他瘋了啊!”
他一個人拼命揮舞鐵鍬到處亂砸,幾個男人也一時吓住,剛摁住喬蘇,就聽見門口有車響,兩輛吉普車上下來七八個男人,周亞東看見喬蘇被兩個男人摁着肩膀。
“靠,你什麼東西敢動我弟弟!給我打!”
七八個男人一看就是練家子,他們一加入,戰局迅速扭轉。
周亞東拉着喬蘇上車:“沒事吧喬蘇,他們打着你那兒了?你可别吓哥,你要有事靳越群得跟我拼命!”
喬蘇都不知道自己哪兒傷了,看見周亞東,他一直忍在眼裡打旋兒的眼淚掉下來:“亞東哥!靳越群呢?”
“唉,這個,他現在家裡那邊有點事,沒辦法來找你,他跟我說了,讓我務必找着你,帶你回我那兒,你放心,我在,靳家就是有什麼話也不敢找來,你就在我那兒安心待着…”
車窗突然被拍,是喬杏花,這車高,女孩夠不着,她墊着腳把兜裡一個包好紅布兜塞給他:“哥!這是你給我買的,我用不上,你是不是要走了?你拿着,哥,我之前不是怪你…”
“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臭丫頭!金耳環?這是不是你偷家裡錢買的!”
楊白梅看見喬杏花,沖上去奪下來,喬杏花跟她搶:“你還給我,這是我哥給我買的!”
“傻丫頭!他和男人搞上床!他不是你哥了!”
周亞東看那娘倆争搶着,又怕波及喬蘇,發動車子。
喬蘇扒着車窗喊:“喬杏花!你照顧好自己!顧好自己!别管他們!”
車開遠了,那場混亂的鬧劇仿佛也被丢在身後,不遠處天色陰沉,鉛雲堆疊。
“亞東哥,靳越群被他爸關起來了,是不是?因為我們的事,我們的事被靳伯伯知道了…”
“喬蘇,我知道你倆打小就有感情,但這個事吧,真不是那麼簡單的…”
“你跟我說實話吧,好不好,亞東哥,靳越群到底怎麼樣,你跟我說吧,求求你了,亞東哥…”
喬蘇泣不成聲,他不知道怎麼一夕之間事情變成了這樣,前兩天,他和靳越群還在新婚蜜月期,他明明是親了他才走的,就是給奶過個生日,怎麼就成這樣了…
“現在這個事鬧得有點大,畢竟那天晚上給老太太過壽,那麼多人都在,我也是聽個大概,說是有人在翠湖拍了你們倆在一塊的照片,還有房間裡的錄像,寄給靳伯父了,靳伯父發了大火,在包間裡扇了他一巴掌,要靳越群和你斷了,靳越群也沒服軟,後面他就被靳伯關在家裡了,有十來個保镖看着……他今天上午給我打電話也很急,很短,後面我又聯系不上了,趕緊來找你,他估計怕靳家對你怎麼樣,沒想到靳家先找了喬家,這倒有點不像靳伯父的作風…”
喬蘇沒聽他後面講什麼,他聽到靳越群被人扇巴掌,哪怕那個人是靳伯父,他也受不了,心像被剪開一樣疼的厲害…
“我聽曉北說,靳伯父要把靳越群送到香港念書,他不能回來了,是不是?”
這次周亞東也沉默了,他剛才就是故意回避着這個話題沒提,他怕喬蘇受不了。
聽他爸說,靳伯父已經在四處找關系托人加急去辦了,估計也就是這兩天的事…
“喬蘇,你聽哥的,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就在我那兒待着,鬧這麼一大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休息…”
喬蘇低着頭,眼淚一顆顆往下掉,他用手背抹掉,上面剛才不知被什麼劃傷了,有兩個小血道,往外冒着細小的血珠。
“好,我聽你的…也聽靳越群的…”
周亞東松了一口氣。
“行,放心吧,哥一定給你打聽着,一有消息就告訴你…”
“亞東哥,你能停下車嗎,我想去前頭的公共廁所上個廁所…”
“行,我跟你一塊下去。”
周亞東看喬蘇進去了,就在門口蹙着眉頭抽煙,他打小就是别人嘴裡的官二代,最清楚其實在任何時候,感情都是頭一個犧牲的,更何況這兩個人這麼年輕,他心裡擔心,也有預感,怕是這次靳越群要去香港的事,是沒回旋的餘地了…
親生兒子在這個時代是個幾乎與吸毒、艾滋病這種字眼捆綁在一起的同性戀,這對靳昌林來說不亞于晴天霹靂,也是他絕對不允許發生的醜事。
唉…
看了看表,怎麼喬蘇還沒出來?周亞東進去找,喊喬蘇,發現裡頭空蕩蕩的,就倚着一個流浪漢,他急着問:“剛才進來那個男孩呢?”
這兒是縣政府建的示範公廁,還上過縣裡報紙,不少流浪漢趁着沒人檢查的時候都在這兒打地鋪,他指了指上頭的窗戶:“剛才跳出去一個…”
“什麼?!”
周亞東傻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