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居然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皇帝總說他變了很多，可皇帝又何嘗沒變呢？

事事總磋磨，難得故人心。他們都已經回不去了。

廣華樓外的明階是紅木鋪就，才上了新漆，分外光鮮。大抵是一班人早就看過地方，是要在這裡給新上司接風洗塵。

視物模糊重影，陳斂感到雪花掉在臉上的冰冷，很快融為雪水，那寒意便點點滴滴，濕冷的，雪水墜入衣領中，又仿佛滲入心裡。四肢百骸都感到一股極寒。

也許是來者此刻強勢的拉扯動作，與一道身影，與彼時似乎重疊。當初的京城的金色日影已變作雍州的大雪，天光黯淡，唯有身前人的背影，輪廓何其相似。卻并不是當初那一襲金彩錦衣，隻是一身墨袍，顔色暗如永夜。

在不經意間，這種拉扯或許暗暗牽出了他十多年前的心動。他有一瞬失神，連反抗竟也都忘了。

他們踩着紅階一路下樓，手中的傘在拉扯間掉落，早也被朔北的風吹到不知何處。

穹頂灑下點點霜白，幻境般的雪幕中，陳斂努力分辨着對方微微側回的小半張臉，但大抵是那酒的緣故，他目力模糊，對方的五官依然不甚明晰，隐約還是皇帝。

‘皇帝’注意到了他的打量，略略側回頭，唇弧微彎，露出極淡的一笑。

他始終難以置信，輾轉了片刻，他試探地、确認一般，呼喚對方：

“瓊郎？”

瓊郎是皇帝的小字。

那人聞聲，動作一僵，卻顯得一點也不高興，方才唇畔綴着的點點笑意已經湮滅，僅眉目間殘存一點似笑非笑的樣子。

那人挾他上了一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