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下女主的玄衣後,姬容看清了從琵琶骨上暈開的血迹,如同牡丹盛放般豔麗。
因為顧白衣側着身子,所以她隻能看見這人瘦削的肩,還有掩藏在雪色中衣下的那道可怖傷口。
筆直鋒利的一道劍痕,應當是從後背貫穿而過。
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姬容看着這道傷,不得不說,她慫了。
顧白衣轉過身,輕聲問:“師姐被吓到了麼。”
姬容沉默不語。
“師姐是在想,我為何還沒死嗎?”
顧白衣眸中含笑,她指着胸口那處浸濕的紅,說道,“看起來很像一劍穿心吧。”
一劍穿心?
姬容聯想到遊戲結局,不由得頭皮發麻,難道女主是在暗示什麼。
“可惜……”
顧白衣神情自若,撥了撥鬓角的發,繼續說:“可惜劍不穩,偏了幾寸。”
前世,白玉霜對她如何無微不至,最終在大殿之上,穿過自己琵琶骨的那一劍就有多諷刺。
白玉霜知道她是天魔血脈,一劍穿心是不會死的,頂多隻是有些疼罷了。
于是白玉霜抽出劍,皺着眉挑斷了她的手筋。
寒水劍墜地的聲響十分清脆。
顧白衣想起白玉霜指導她劍法時,破空斬下的那枝落花。
那天白玉霜望着斷掉的枝桠,以及飄零在地上的重瓣芍藥花,笑容分毫不減。
她一直知道,白玉霜絕非惜花之人,卻不知這麼多年她對自己的關懷,也隻是施舍和利用罷了。
前世,大殿之上。
白玉霜提着劍,用鮮血淋漓的指擡起顧白衣的下巴,漠然地問:“你怎麼敢殺她?”
“本座隻是讓你打敗她,你怎麼敢殺她?”
顧白衣的嘴角溢出鮮血,她辯解着:“我本不想殺她,但心魔……”
她低頭看着刺入自己胸口的一劍。
劍身很涼,但噴濺出的鮮血卻是溫熱的。
白玉霜面容扭曲,臉側沾染了鮮血。
她面露癫狂之态,顫聲質問道:“她死了,你還有什麼用?現在你把一切都毀了,本座什麼都沒了。”
顧白衣睜大了眼,感受着刺入身體的一劍又一劍。
鮮血模糊了視線,她的身體再也感受不到疼痛了。
太好了。
顧白衣置身血泊之中,看見白玉霜在大笑,笑得眼角都滲出淚水。
她很想問一句為什麼,卻隻能從喉間發出一些破碎的音節。
末了,她想自己這一生,本就沒什麼可問的。
姬容看着逐漸從顧白衣眸中漫起的赤紅,心想不是吧,女主又要發瘋了?
她連忙開口,強自鎮定地問:“藥在何處?”
思緒被打斷。
顧白衣回過神後,先是閉上了眼。随後她睜開眼,望進了姬容的眼睛。
姬容的皮相生得極美,豔絕而不媚。眉間一點清寒透出涼意,擡眸時神情淡漠,似乎拒人于千裡之外。
隻肖與她對視一眼,顧白衣便覺得自己被徹頭徹尾潑了一瓢涼水,整個人霎時變得清醒許多。
眸中戾氣漸漸消散,顧白衣溫和地說:“我昨日在快雪居煉了些藥,勞煩師姐幫我拿來即可。”
姬容起身,一言不發地看着顧白衣。
總得說聲在哪兒吧?
顧白衣會意,指了指花梨木書櫥最上面那一格。
姬容點點頭,尋到了那塊紅木匣子。
她揭開,看見裡頭裝着的藥草,還有幾卷細布,看樣子應當是作包紮用的。
姬容蓋好盒子,将它遞給了顧白衣。
顧白衣接過盒子,微笑着對她說:“多謝師姐。”
“不必。”
姬容本想迅速離開這塊是非之地。
不料顧白衣竟當着她的面脫下了外袍,胸口和後背的血迹都清晰可見。
随後顧白衣慢條斯理地解開中衣的帶子,衣領間的雪色依稀敞露幾分。
她直勾勾地盯着姬容,問道:“師姐還有事麼?”
是無事便送客的架勢。
女主的快雪居她本就不想待,姬容如獲大赦,冷着一張臉說:“無事。”
顧白衣溫和地說:“那白衣就不送師姐了。”
姬容點點頭,轉身欲走。
但女主的傷看起來着實吓人,想了想,出于人道主義關懷,她在離開之前補了句:“師妹好生休息。”
……
姬容站在晚棠居門口,依然驚魂未定。
原因無他,隻因在她轉身離開時,女主臉上的笑容和煦如春風,仿佛從前那個她所熟悉的傻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