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黑發青年低垂着頭坐在客廳的餐桌前,整個人莫名散發出一股低沉的氛圍,令人難以靠近。
宮水富江在旁邊悄悄注視着這一幕,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太宰先生很不對勁!
從昨天晚上對方上晚班後,他就察覺到了這件事情。
但出于對方的身份和自己不想越界的想法,宮水富江一直當作沒有發現。
可現在——
“哎……”
對方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一直在歎息,身上低落的氛圍和萎靡的情緒愈發顯眼。
甚至現在已經達到了歎息一聲,就看他一眼的地步。
就好像,對方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他的錯一樣……
不是,他應該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吧?話說,對方都表現得這樣顯眼了,他究竟是主動上前詢問還是繼續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啊?
宮水富江在内心瘋狂糾結,終于在對方逐漸增大音量的下一聲歎息下做出了選擇。
“太宰先生……”他小心翼翼地喊着對方的名字,然後擔憂地詢問,“是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嗎?”
“聽我說啦,富江——”
對方像是終于受到關注的孩子,在他發出詢問的下一刻就立即發出上揚音調。
明明應該是抱怨的語氣,但偏偏活潑地讓原本陰暗的氛圍都消散得一幹二淨。
“你知道嗎?我明明為組織做出了巨大的奉獻,但我的同事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件事。不僅如此,他還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我的身上……”
“蛞蝓啦蛞蝓!對方絕對是蛞蝓!我之前還以為對方隻是單純的大腦平滑到沒有一絲褶皺,現在看來對方分明就是沒有大腦的蛞蝓……”
對方仿佛被憋了好久,在宮水富江與他交流後,立即宣洩出了一堆抱怨,把宮水富江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做不出多餘的反應。
不過随着越聽越多,宮水富江大緻了解了對方剛剛為什麼會如此萎靡。
在宮水富江原本的預想裡,港口Mafia是個十惡不赦的兇殘組織,他們的首領不僅挾持了太宰治的友人來威脅太宰治,還在組織内克扣太宰治的待遇。
可顯然事實不止于此,太宰治在組織内還時刻遭受同事的暴力對待。
按照對方所言,他經常合作的同事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常常會在工作中出現問題的時候一言不合就打他,連解釋的機會也不給。
而且其餘的同事則是冷眼旁觀他們之間的相處,以至于對方每次不服上報的時候,總被以這是關系好的表現而打發。
霸淩,簡直是赤|裸裸的霸淩!
宮水富江震驚。
可偏偏即使是這樣,對方卻表現好像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宮水富江注視着黑發青年那明明抱怨,卻顯然已經習慣沒當回事的态度,不由得憐憫起來。
對方恐怕根本找不到什麼能宣洩的地方,所以才會找到他。
雖然很想幫助對方,但宮水富江做不到實際意義方面的幫忙。
在思考了一會兒後,他走到黑發青年的身邊,張開雙手。
……
…………
注視着少年張開雙手的舉動,太宰治說話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轉而用困惑的眼神與對方對視。
這是太宰治始料未及的反應。
他下意識詢問,“什麼意思?”
然而少年卻隻是輕聲反問,“你需要擁抱嗎?”
太宰治:“……?”
他不太能理解對方的腦回路。
說到他的合作同事,任誰都隻能想到中原中也一個人。
畢竟當初他們組成搭檔,在龍頭戰争以‘雙黑’的名聲響徹了整個裡世界。
而宮水富江是其背後組織指示來通過他獲取港口Mafia情報的棋子。
因此,太宰治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來向對方透露有關中原中也的部分真實情報——畢竟虛假的情報太容易被戳穿,容易打草驚蛇。
在他的預想中,隻要對方攜帶着這些情報向背後的組織進行傳遞,那麼他遲早可以找到這個組織。
可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不僅沒有主動詢問中原中也的事情,反而走上前張開雙臂詢問他是否需要擁抱。
……為什麼?
還是說對方看穿了他的想法,所以反其道行之?
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些什麼,宮水富江見對方沒有動作,以為對方是因為他的善意接近而有些不知所措,于是繼續上前幾步打算主動擁抱。
可随着他的靠近,黑發青年終于有所反應。
他先是鼻尖微微聳動,随後茫然地擡起頭與他對視。
在宮水富江的目光中,隻見對方用自己無法趕上的速度站了起來,然後表情僵硬朝着門口走去,那舉止動作中甚至帶着些許慌張。
還沒等宮水富江反應過來,對方又繼續道,“我突然想起來今天我有重要的任務要做!我先去上班了!”
宮水富江茫然地看着對方雷厲風行的一系列舉動,放下了自己的雙臂,然而視線在看見大廳桌面上擺放着的便當後回神過來。
眼看黑發青年推門而出,宮水富江喊住對方,然後拿着便當走上前放在對方的懷中。
“等一下,你忘記這個了。”
“……”
對方沉默了一下,收下了便當。
宮水富江見重要的東西被收下放松下來,并在對方徹底離開前給出自己的想法和意見。
“你的同事聽起來很壞,如果實在不行,下次見到對方你提前避開好了。”
本來隻是意見,可他這麼說完之後,面前的黑發青年表情有些怪異,抱着便當盒嘀咕着什麼。
但很快,對方又擡頭看向了他。
“你說的有道理……下次見到對方我會注意提前躲開的。”
宮水富江欣慰,雖然沒能給對方任何安慰,但似乎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有做。
就當他以為黑發青年就這樣離去的時候,對方卻又繼續道:
“但是富江,如果你在外面見到了那個黑漆漆的小矮人,也記得離他遠點。”
說完,這次是真的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獨留宮水富江站在原地。
他歪了歪頭,有些不解。
因為他并不覺得自己會見到對方的同事。
先不提對方口中的這位同事應該和對方一樣在港口Mafia工作,單就對方使用的稱呼‘黑漆漆的小矮人’、‘蛞蝓’……
他恐怕就算遇見了這位同事,也認不出來吧。
但是——
“果然太宰先生和室友說的一樣是個好人。”宮水富江自言自語道,轉身回到屋内。
說起來,他好像也該出門為冰箱補充物資了。
*
謹慎地走在街道上,宮水富江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裝備。
帽子,沒有問題!
口罩,也沒有問題!
确定無誤後,宮水富江在内心滿意地點了點頭。
其實如果不是覺得再戴墨鏡會影響視線,還容易被當成奇怪的人,宮水富江還真想繼續給自己準備這個,然後湊齊三件套。
出門穿成這樣是他的大膽嘗試。
松下父子的事情切實地讓宮水富江了解了富江體質的恐怖之處,為了防止再次造成類似事件,他隻好低調隐藏自己。
經過這幾天出門的測試來看,對比當初與松下父子初見時的效果,現在這樣确實有效地降低了富江體質帶來的影響。
盡管大白天這樣穿連他自己都覺得有點奇怪,但不知為何這裡的大家意外地不當回事,相當的寬容……
宮水富江按了按自己的口罩想。
他熟門熟路地來到熟悉的海鮮攤位,還沒查看,就聽到老闆熱情地開口。
“你又來了啊,今天還是要螃蟹嗎?”
宮水富江擡起頭,老闆正笑眯眯地盯着他。
他壓低了聲音,緊張地回答,“嗯……今天還是來買兩隻螃蟹。”
“我知道我知道。”邊說着,老闆邊幹脆利落地挑了兩隻新鮮的螃蟹。
大概是對方做生意的天性使然,即使宮水富江不愛言辭,對方也依然自來熟地開口。
“雖然知道你愛吃螃蟹,但是每天都這麼吃,身體也經不住……當然,我隻是出于好意的關心。如果隻是為了賺錢,我就不會這麼說了。”老闆将選好的螃蟹好好地用繩索捆住,并裝入袋中遞給宮水富江。
宮水富江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口罩,低聲解釋,“我對螃蟹沒有那麼喜歡,主要是買給别人吃的……”
他伸手準備拿過袋子,然而老闆拎着袋子的手卻一頓。
“别人……”
宮水富江擡頭看向老闆,隻見對方垂眸沉思低語着什麼,但他聽不清楚。
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表情立即變回了原來熱情的模樣,将袋子給他。
“不過螃蟹是新鮮的食材,你每天都要這樣買會不會太麻煩?我們店裡有針對長期顧客的免費服務,隻要一點跑腿費,我完全可以送貨上門。”老闆的口吻不變,依然還是那樣的自來熟。
聽到送貨上門,宮水富江确實有點心動。可是一想到這同時意味着住址的暴露,宮水富江就歇了那道想法。
更何況和他一同住在那裡的還有太宰治,再怎麼說對方也是港口Mafia的成員。
他急忙拒絕,連音調都顧不上壓低,“還是算了……我自己過來買就行。”
老闆神色不變,隻是語氣帶着意義不明的惋惜,“這樣嗎?真是可惜……”
宮水富江心中莫名發慌,他輕微蹙眉看向老闆。可好像是他的心理陰影,老闆與之前并沒有什麼不同。
但他心裡還是有種說不清的危機感,也許老闆并沒有變化,可宮水富江還是做出了決定,他以後不打算繼續來這家店了。
不僅僅是因為那種感覺,也是防止富江體質的潛移默化。
想到這裡,宮水富江馬不停蹄地離開這家店,趕往了超市買别的食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