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飛死亡的第二天早上,丁俊友所在的海島上漂來一具面目全非的殘屍。
他拄着拐杖,輕輕為死去的人整理最後的儀容,然後葬在他原本給自己挖的坑裡。
這個坑他每次覺得熬不過去了就挖幾鏟子,然而日子過了一天又一天,每次他以為要死了最後都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
丁俊友知道他現在很瘦很瘦,但向泡得發腫的何飛屍體伸過去的,那隻有一節節皮包骨的指骨仍是深深刺痛了他。
他費勁地從胸腔裡吸氣、呼氣、再吸氣、再呼氣,然而青白的臉色與坑底的屍體依然不遑多讓。
從太陽東升又到太陽西落,他都在埋這具屍體,所消耗的能量早就遠遠超過他目前身體的負荷。
他最後把這個土堆拍好,往上壓了兩塊石頭,然後就地躺下,就躺在這個墳堆旁,心底莫名感到安心。
将近二十天,他沒有和任何人交流,他封閉了内心,他也早就想發瘋,早就想不顧一切地大吼大叫。
但他張開嘴,隻有聲帶在輕顫地發出嘶啞的嗚鳴。
丁俊友挫敗地閉上眼,耳邊卻突然響起久違的新通知。
【恭喜你獲得玩家“何飛”的遺産,積分+4。】
與此同時,他身旁突然哐哐掉落好幾件物品,最為顯眼的當屬一把鋁管射魚槍。
其餘的還有一瓶沒開過的礦泉水、一片全麥面包和禮包裡開出的避孕套、外科手術刀片和單人睡袋。
“咚咚咚……”
心跳聲陡然加速,仿佛在丁俊友沉悶的胸腔裡燃起一把大火。
……
同一片海域卻彼此相隔甚遠的另一座小島上,最近沒怎麼在聊天頻道裡冒泡的蕭可直挺挺地躺在庇護所裡。
她正堅定貫徹着懶人生存大法,除了吃飯和解決生理需求,絕不浪費一分力氣!
當然這也是因為最近玩家死亡的事讓她心情不好,再加上正巧來了大姨媽,渾身都沒勁,隻想癱在被窩裡。
但從昨天到今晨,肚皮處傳來的富有節奏感的咕咕聲實在擾得她心浮氣躁,反正也已經過了兩天,她索性起身出去找找吃的。
她掀起帳篷布,探出頭看了看四周,茂盛的樹林落着亮一塊、暗一塊的光。
清亮的是透過樹梢縫隙灑在東一塊西一塊的細碎的光斑,灰暗的是樹根處曬不到陽光的苔藓和視線稍遠處難以捉摸到的層疊密葉。
是依然陌生但又日漸熟悉的環境。
蕭可每次要離開這個庇護所時心裡都會無法抑制地萌生出一股害怕與興奮,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織,讓她對每一次外出都充滿無限的期待和應激式的謹慎。
她探頭探腦地踩着帳篷外的兩節圓木階梯緩慢走下來,之所以需要踩階梯是因為她現在身處的庇護所是一個離地露營帳篷。
這個帳篷當然是新人禮包開到的,需要分别在三棵大樹的樹幹上綁上拉繩,平行地拉開一個三角形雨布。
然後這塊雨布作為外帳要穿過幾條彈性撐杆用來支撐帳篷弧頂,接着才是同樣拉開連接的内帳。
這種雙層離地帳篷,不僅外帳防風防雨,内帳還能透氣,人體散發出的熱氣隻會凝結在外帳的内壁上,順着兩層之間的縫隙滑落,不至于打濕内部。
而這些還是她折騰了整整兩天才搞明白的,甚至她一開始搭建得并不規範,前幾天下雨時居然漏了許多雨水到她的内帳裡。
想起那天她難得外出覓食,本來垂頭喪氣地抱着隻裝了小半瓶雨水的瓶子,回來竟然發現她的窩漏雨了!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為此她原諒了自己的笨手笨腳,帳篷搭得不好搭的不規範也沒事。
結束心裡那點時不時冒出的小竊喜後,她踩着高低錯落的一排排圓木階梯,沒有提起那把對她來說巨重無比的斧頭。
那把新人禮包的斧頭隻有在她需要砍樹的時候才有用,其他時候拿着隻是個累贅,還不如她在海邊撿到的鋒利石片來得輕便。
帳篷外有一個小土坑,裡面是燃燼的木炭,她突然一下子跳下來,動作跟猴子似的蹿到那個土坑前,然後快速拿起架在一旁的木鉗子翻動裡面的木塊。
一點點火星忽地同時亮起,又同時熄滅,就像一盞造型奇特的呼吸燈。
她直接整個人趴在地上,拿過事先存儲的火絨,折斷幹燥的草根和細木藤,然後一起湊近小心地吹氣。
“呼……呼……呼……”
終于!萬幸!火又燃了起來,她不用浪費大量精力鑽木取火了!
“好耶!火!活過來啦!”
蕭可保持着趴跪的姿勢雙手舉起大聲歡呼了起來,就像一個可疑的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