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甯所指的那一夜，讓一切都突然變化的一夜，這世界的兩頭，各自有人在受難。

雖然沒有意義，但杜奕明還是道：“會吧。”

杜奕明說會，沒有猶豫，說得很快。

杜奕明自問尚算好人，就算不為了祝以平，他也從來沒有對蔺秋平有什麼奇怪惡意。

但心内也有别的聲音。

「真的嗎？」

隻在今日說些便宜動聽的話，當然容易。

其實當日可挽救，無奈當日變同謀。

明明那個時候，杜奕明勸着蔺秋平，希望他去愛别人。

「大概也許，我也會别人一齊，送一個蔺秋平下去地獄。」

這世間從來不是遊樂園，這世間是上等人的狩獵場，和下等人的地獄，人人可宣稱追求平等，其實挫敗于階級。

很多時候，很多事情，看起來努力了好久，根本最後無能為力。

因這心聲，杜奕明又點了一支煙，用雲煙霧缭增加和顧甯的距離，哪怕早有裂痕，也怕今日太近，顧甯可窺他心聲。

但顧甯沒有追究追問，他說别的。

“對了奕明哥，我現在和秋平哥在一塊了。”

“是吧？”

其實不用顧甯親自輕描淡寫來說出口，杜奕明早已有察覺。

這是個心眼太多的小孩，從年幼的時候起就是這樣，總有花招，又總是執着。

「學到多少談情手段，其實都隻為蔺秋平一個，是麼？」

杜奕明早已明白，來來去去的戀愛遊戲，肌膚貼近，并不能解決心中真正渴求，看來顧甯也已懂得。

而且仔細看顧甯的表情，他雖平靜，但其實杜奕明知他言語和眼神中那一點得意與歡喜。

那麼蔺秋平呢？他到底是不幸，還是幸運的那個？

他曾和祝以平在一起，現在又和顧甯在一起，一個情人對應兄弟兩個，在世人眼内，似并不體面，也不像什麼好事。

但杜奕明希望這是好事。

“他最近過得好麼？”

“還好吧。”

一般般好那種，還需要人花費年月來陪，來将傷口愈合。

“那你呢？”

“也不錯。”

戀愛的花招，别人都誤會他顧甯有太多，其實是忘記因對面懷着愛意，才會上當，才願上當。

“那就都好好過。”

“嗯。”

又聊了些閑話，反正把該說的都說了，該問的也都問過；而晚上還有一場應酬，杜奕明看看時間，差不多得要走。

晚點可能要喝酒，沒有開車，杜奕明正打算叫個車，顧甯卻道：“還叫什麼車啊？我送你吧奕明哥。”

杜奕明想想，也沒必要拒絕。

但他坐在副駕，看着顧甯，心裡都是從前。

杜奕明看着顧甯長大的，不管是公是私，都惦記照顧。

在他小時候，為了安全，杜奕明從來都是讓他坐在後頭；後來大了，顧甯才坐他旁邊副駕。

而顧甯開車送他的時候，其實真的不多。

「他已經長大，不需要我再為他操心太多。」

這是一種解脫，但是并沒有令杜奕明輕松。

杜奕明将視線轉向窗外。

夕陽之下，車輛經過，遊樂園也路過。

雖然很快就行過去，杜奕明還有印象，那是不太大的一個，娛樂設施其實也不多；但老早以前，市内可供親子娛樂的場所并不多，所以小孩子們都愛去。

祝以平帶顧以甯去過，祝以平帶蔺秋平去過，這些杜奕明全都聽說。

後來杜奕明為了讓顧以甯開心，也帶他去過，雖然那時候顧以甯并不怎麼開心，但是他還是會說，謝謝奕明哥。

最近又聽說，這地方已經冷清多年，終于要拆除重建了。

「顧甯也好，祝以平也罷，得到蔺秋平新鮮好玩，也就不再需要杜奕明什麼，就将杜奕明拆除麼？」

但顧甯把杜奕明安穩送到要去地方，杜奕明下車前，仍苦笑着，将公事想起。

他就道：“差點忘了，前幾天有人跟我提了個合作的事情，你記得讓你那邊的人明天聯系我。”

顧甯也沒驚訝，就道：“好，謝謝奕明哥。”

又道：“下次一起吃飯吧。”

一時間有點恍惚，但也隻一點恍惚，杜奕明下了車，道：“行，我走了，小心開車。”

“好哦。”

顧甯笑着開車走了。

杜奕明回頭望顧甯的車，想他剛才口吻，有點像是當年那個蔺秋平，對着工作，對住安排，全部信任。

他曾經是令人很憐愛的一個，其實真比當日或今日顧以甯顧甯，天真更多。

「好哦。」

今日已經這樣成熟了，杜奕明想起仍覺眼酸。

都是這樣，總是這樣，風花雪月，賞心樂事，友共情從來不肯等人。

杜奕明心中有無數種難過，但願顧甯真與蔺秋平好過。

「Repertoire：夕陽無限好」.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