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期若有所思，依他與巫霜兩次碰面，并不覺得這女孩兒是個愛欺負人的小娘子。

“臣弟先行一步了，待面聖後再到豫王府向二哥道謝。”

*

春闱放榜之日在四月十五日。

永安侯府長房、二房皆出動去看榜。

巫仙的兄長巫蒼、巫夢的兄長巫菁與巫瞳三人都參加了此次會試。

故一大清早，巫夢、巫仙便盛裝打扮随成夫人、楊夫人乘車去看榜。

柳姨娘沒有去，因為她是妾室，沒有主母楊夫人首肯，她是不可以随意出門的，即使她是寵妾，也不能壞了大宅門的規矩。

巫老太太也沒有去，她早上多吃了兩個粽子，克化不動，肚子難受，所以在寶相齋休養。

巫霜因眼疾行動不便，陪着巫老太太在上房說話。

而她母親巫清則像個三歲小孩兒一樣蹲在院子裡的樹蔭下玩泥巴。

巫老太太抿了一口助消化的山楂茶，本來就沒有多少顆的牙都要酸掉了。

“你母親每日都在這院子裡玩得極快意，有你母親承歡膝下，我這老婆子晚年也不至于太孤單。小雪，身上新長出來的皮可痛可癢？”

“回祖母的話，孫女兒早晚都要泡一道藥湯，身上不痛也不癢。”巫霜甜甜笑着。

巫老太太知她這孫女兒是家中姑娘們裡最懂事聽話的，說這些寬她老婆子心的話，也難為她這小丫頭了。

巫老太太私下裡問過李郎中，巫霜至少要換十幾次皮，身上那些瘡疤才能去除，每次換皮，都是将舊皮割破，再用藥催生新皮，切膚之痛哪裡是一道藥湯便能消除的，且新皮生出來時更是奇癢無比，巫老太太驚歎巫霜小小年紀便有如此能忍的心性，将來是可成大事的人，比巫夢、巫仙那倆嫡親的孫女要有出息。

“陛下對你母親有愧，為這一份愧疚，陛下想要補償你，隻是不知道具體補償你一些什麼。”巫老太太此言一出，巫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待看榜的衆人回府後，除了帶來巫瞳中進士榜第二甲第六名、巫蒼中進士榜第二甲第十七名的好消息以外，還有一道賜婚于巫霜與豫王的聖旨。

原來建安帝對巫清的補償，便是讓巫清的獨女與他的嫡子結親。

聽見這道賜婚的聖旨最高興的不是巫霜，而是巫仙。

巫夢的兄長巫菁名落孫山已經讓巫仙很快意了，如今又見巫夢聽到巫霜将來要成為豫王妃露出羨慕嫉妒恨的神色，巫仙更加快意了。

巫仙故意在巫夢身旁大聲道：“大姐姐總認為自己是爹的女兒，而三妹妹是過繼給長房的養女，而看不起三妹妹。誰料人家是飛上枝頭成鳳凰的命，大姐姐你一個庶女，恐怕連個王府側妃都掙不上，隻有眼紅三妹妹的命。”最後一句話，巫仙将每一個字音都咬得很重。

“巫仙，我要撕爛你的嘴。”氣得面紅耳赤的巫夢追着巫仙就要去揪巫仙紅豔豔的小嘴。

二人在花園南角的涼亭你扯我的頭發、我扇你的嘴巴子，丫鬟婆子們一擁而上分别拉開自家主子，卻是徒勞無功，巫夢、巫仙打得不可開交。

恰好巫霜領着朝雲、暮雨并兩個婆子、六七個丫鬟往這邊來。

朝雲道：“大姑娘、二姑娘怎麼打起來了？”

暮雨看得津津有味，笑道：“定是因為二姑娘恥笑大姑娘的兄長落榜，兩個人誰也不讓誰，才打起來的。”

巫霜的耳朵極為靈敏，一下子便聽見這兩位正在為她的婚事而吵嘴，什麼“你個庶女還肖想和三妹妹一樣當王妃”、什麼“你是嫡女又如何，琴棋書畫樣樣不如我，将來嫁的郎婿定也不如我”雲雲。

朝雲提議繞路走，暮雨贊同，二人各牽巫霜一隻手帶她踩着貓步抄另一條小路回玉藻堂。

“三妹妹——”

“三妹妹——”

巫夢、巫仙幾乎是異口同聲。

朝雲、暮雨帶着巫霜小跑起來，企圖甩開巫夢、巫仙。

冷不丁一顆石頭絆住了巫霜的腳尖，她差點摔跤，幸虧朝雲、暮雨強扶住了她，卻也給了巫夢、巫仙可乘之機。

巫仙故意向巫霜大聲道喜來刺激巫夢。

巫夢冷哼了一聲，白了巫仙、巫霜一眼，忽然心生一計，見一步之遙便是荷塘，從地上撿起一隻毛辣子往巫仙身上扔。

巫仙驚跳起來，慌裡慌張便往巫霜身上一撞。

“撲通”一聲。

巫霜隻覺渾身冰冷，呼吸不過來，接着便失去了意識。

巫夢在岸邊大喊：“快來人啊！來救三妹妹！三妹妹被二妹妹撞到荷塘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