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沒被公安内部發現,但他有種直覺:瞞不了多久。
可是,可是若不是當年.....
‘我不是,有意,要背叛降谷先生的。也不是有意把你們牽扯進來。他們隻是說公安内部有一份名單,要我盜出來,說不會傷害到任何人。沒想到...’
‘我真沒想到,會這麼重要...牽連這麼多人。’
他低下頭。
半晌。
‘對不起...’渡邊棹道。
‘但其實,我本來...’他剛要開口,語氣裡帶着一些無奈的歎息。
這時,卻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察覺到後,渡邊棹立即咽下要說的。他站起身,走向一旁,和加奈子保持距離。
‘咣!’厚重的鐵門被打開,地下室的潮濕氣息和灰塵撲面而來,
讓地上的加奈子有些恢複意識。
隻見三個穿西服的男人走進來,也正是之前抓加奈子的那三位。為首的掃視一圈屋内,确認如常後,才轉頭向身後的兩人:‘那個東西,給她裝上了嗎?’
‘放心,從車裡擡過來時,就裝上了。’
聽到話,為首的男人走過去,扒/開加奈子的衣服看了看:‘很好。這下,一旦啟動,她就必死無疑了。’
‘這玩意,真有這麼厲害?’身後的其中一人懷疑。
‘别小看它的威力。’為首的男人冷笑。
而這些同時,也被地上的加奈子收進耳朵裡。隻不過,她現在意識不算清醒,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此時此刻,聽了三人的對話,渡邊棹站在原地,看着加奈子,表情愧疚又有憐憫,卻無能為力。
‘我的手機,能還給我了嗎?’他底氣不足地問,似乎有些懼怕。
相比其他公安,渡邊棹看上去幾分弱氣,給人感覺有種文藝的氣質,像是天性裡帶的,和那種不由分說,勇往直前的氣概,相差許多。
為首的男人瞥了他一眼,嘲諷地咧開嘴:‘哦,多虧了你才找到你上司的号碼。手機嘛,不能給你。’
‘什麼?!’渡邊棹有種不好的預感。
‘為什麼不行?把它給我!’他提高音量,想用這種方式震懾對方,當然也用來掩蓋内心加劇的恐懼。
為首的男人沒理對方,轉頭使了個眼色。
會意後,身後兩人立即站到渡邊棹跟前。雖沒進一步動作,其含義不言而喻。
見狀,渡邊棹也不敢反抗,隻是無力地捏着拳頭。
此時,為首男人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渡邊棹身上,他盯着加奈子。
‘東西呢?’他向旁邊伸手。
站在渡邊棹跟前的一個男人掏出一個針/管,側身遞了過去。
接過針管後,為首的男人拔下針帽,準備注/射到加奈子身上。
‘那,那是什麼?’察覺對方的意圖後,渡邊棹脫口而出,聲音裡帶着幾分着急。
為首的男人瞥了瞥頭:‘時間差不多,她快醒了。所以,’他邊說邊把針筒紮進加奈子的身體裡。
随着針/劑進入體内,加奈子感覺到,一波更大的疲倦感和睡意襲來,她無法阻擋,也無法反抗,更無法控制。
大腦漸漸遲鈍,無法思考。
什麼都不知道了,好困......
她重新昏睡過去。
‘隻是催/眠/藥而已。藥效12小時。在此期間,她會困乏。就算把她叫醒,也會四肢無力,行動遲緩,意識不清晰。沒什麼副作用。’
把針筒随手扔到地上後,為首的男人站起身:‘真是感人啊,出賣你上司的時候,怎麼沒見你有這副忠心?’
‘哼,裝得人模狗樣的。’他又加了一句。
‘你...’渡邊棹剛開口,又咽了回去,隻能啞口無言。
‘走吧,丹羽先生在上面等你。’為首的男人接着道。
聽到這話,渡邊棹眼裡浮過一絲亮光。
為首的男人輕蔑一笑,邁開腳步,離開囚禁室。
渡邊棹跟在後面,走到門口時,他回過頭,望了一眼地上的加奈子。
他嘴唇動了動,卻明白,說什麼,做什麼,都不可能。
盡管如此,還是不忘,瞅着她。
似乎是想把對上司的愧疚,都表達在這個女人身上。
所以當看到她被傷害,被捆綁,才心有不忍。
她越被傷害,渡邊棹就會越不忍。因為越看到加奈子被傷害,他心裡的罪惡感就會越強,強到讓他都瞧不起自己,強到讓他無法承受,強到折磨着他的身心。
如果加奈子不被襲擊,不被綁架,換句話說,如果自己出賣上司的行為沒有對對方造成實質傷害,那麼說不定,
他的愧疚感會小很多,會輕松許多,甚至他會找合适的理由和借口,讓自己從罪/惡感解脫出來,讓這件事就此過去,繼續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期盼丹羽一郎的人不要對加奈子下手,至少不要當着他的面,不止是出于對上司的愧疚,也不僅僅是因為出于人道主義看不下去一個無辜女人受傷害,更多的,是出于本能的私心。
為了讓自己本就矛盾的心裡好受一點。
為了不加重心中的罪惡感。
這隻是一個本性還算善良,沒有完全喪失道德感的,卻又及其普通平凡的,意志不堅定的日本公安的心聲。
因為良知沒有完全泯滅,又沒有強大的定力和決心約束自己,因外界部分所迫,一朝犯錯,反複掙紮,折磨。
既做不到完全恪守道德,又不能,抛下所謂的良心,變得麻木無所謂,隻管一條道走到黑,而隻是夾在其中,在灰色地帶裡,才越發痛苦。
内心的沖突,折磨,
無休無止。
不同的聲音,有的讓他停下,有的讓他忘記,有的讓他不管不顧,隻需繼續往前,有的讓他主動選擇承擔,也有的告訴他得過且過,能躲多久是多久,有的讓他亡羊補牢,拿出公安的氣勢來,
也有的說還是退縮吧,反正大錯已鑄成,做再多也沒用,有的說真是可恥啊,還有的說丹羽一郎給的報酬一般人都難以拒絕,說不定,如果是風見先生,降谷先生,有類似的機會,也會這麼選擇。
有的聲音說:你這就是自我欺騙,自我安慰。風見先生,降谷先生才不會這樣,你就是一個小醜,是公安中的敗/類。
夠了,夠了。又有别的聲音提醒他:你隻是一個普通人,誰都會犯錯的啊。
‘快點。’見渡邊棹還停在門口,身後的男人不耐煩地催促。
他隻能繼續邁開腳步。
‘砰!’囚禁室的鐵門被關上。
裡面隻剩昏睡的加奈子一人。
與此同時,渡邊棹和丹羽一郎的三個手下離開地下室,朝樓上走去。
為首的男人走在最前。
渡邊棹夾在中間,剩下的兩個男人走在最後。
他的樣子,與其說是倒戈相向,為敵方提供重要情報的‘功臣’。
倒不如說更像一名被提審的囚犯,等待着未知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