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真相4
白色馬自達拐入米花醫院院區,安室透找到一處靠邊的車位将車停下。
他拔下車鑰匙,解開安全帶,和加奈子一起下車。
安室透按下鎖車鍵,朝醫院大樓望去。此時樓下已經聚起了不少人。每個人都擡頭瞅着。風聲裡還夾雜着不少喊聲。
‘别沖動啊!’
‘别真跳下來!’
...
安室透皺起眉,朝上望着。伴随着毛毛雨落進眼裡,加之距離稍遠,他還看不到具體情形怎樣。
他邁開步伐,着急地走向大樓。加奈子跟在後面,不打擾他,也沒多說話。
兩個人乘坐電梯到達頂樓。
剛走出電梯,安室透就看到,走廊裡滿是人群,有看熱鬧,好奇的病人和病人家屬,也有醫院工作人員。
他們大多圍在通往天台的小樓梯口附近,兩位穿西裝的日本公安和4位醫院保安正站在小樓梯的最後兩層台階上,維護着現場秩序,不讓無關人員闖入。
見狀,安室透低了低頭,貼着牆邊,盡量不被注意地來到小樓梯口處。
他稍稍擡頭,朝那兩個日本公安手下看去。
感受到目光後,其中一位公安轉過頭:‘降...’
他剛要叫出來,見周圍擠滿了人,馬上又把話咽了下去。
此時,另一位公安也看見了安室透。
第一位公安不動聲色地從倒數第二層樓梯下到最後一層樓梯,并自然地推過4位醫院保安,來到安室透所站的牆角旁。
‘你們現在不能上去,請不要擁擠。’另一位公安同時開口,将衆人的注意力集中過去。
這時第一位公安側了側身,擋住他人的視線,在台階上留出一個空隙。
安室透低着頭快速邁上台階,加奈子緊跟在後面。
見她也要上樓,公安立馬伸出胳膊攔住:‘對不起...’
聽到後,意識到什麼,正在上樓的安室透停下來,回過頭:
‘她和我一起的。’
聽到上司的話,公安手下馬上明白了。他放下胳膊,讓加奈子過去。
就這樣,加奈子跟在安室透後面。走完小樓梯後,兩人來到一個狹小的通道裡,通道的盡頭是通向天台的透明門。
透過透明門,能看到風見和四五個公安正站在天台的中央,而遠處的天台邊上則獨獨地坐着一個身影。夜幕裡,雖然看不清五官,但在對面建築廣告牌的燈光下,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坐着的人頭發被吹得揚起,像是随時都能掉下去。
看到這一幕,安室透趕忙走過去。他一手推開透明門,進入天台。
即使距離這麼遠,但來人的金色頭發和身形都是那樣熟悉。看到這,坐在天台邊上的渡邊棹咽了一下。
‘降,降谷先生...’
此時,毛毛雨滴落在安室透的身上,衣服上,形成一個個微小的透明小珠;他的頭發也因為雨露而變得蒙蒙的。
與此同時,加奈子也推開門,站在屋檐下,望着這一切。
安室透看着身穿病号服的渡邊棹,此時對方的手裡還緊握着一把水果/刀。安室透沒工夫追究為什麼明明派了人看着,卻還能讓渡邊棹弄到/刀這個問題。他一步步地走近,走向對方......
‘别過來!過來,我就.. 我就跳下去!’見狀,渡邊棹拿刀指着前方喊道,臉上的表情痛苦地扭着。
裝作沒聽見對方的話,安室透繼續往前走着。
‘降谷先生,我是說真的!’
‘停下來!’渡邊棹的尾音甚至帶出幾絲沙啞:‘停下來!’
‘降谷先生,趕快停下來!’
‘停下來!’
降谷先生??
聽到這,加奈子愣住:為什麼那個人要叫零,降谷先生?
她看着前方的安室透,急于解開心中的疑惑。
到底,為什麼??
見渡邊棹的反應如此激烈,再走下去,不能保證他不做出什麼事。安室透停了下來。
看到這,渡邊棹的情緒稍稍緩解。但他還是拿着刀,緊盯着面前的公安,生怕他們趁自己一個不留意就飛速沖過來。
‘降,降谷先生..您來幹什麼。’渡邊棹開口:‘您肯定很讨厭我才對吧。’
安室透沒立即回答,隻是站在毛毛雨裡,任風吹着他金色的頭發,望着渡邊棹。
見上司如此反應,渡邊棹的心裡更加沒底。
‘讨厭我,恨我,出賣了你們...’他咽了一下,聲音越說越小,然而抓着刀/子,盯着公安們的動作沒變。
‘就因為《向日葵之歌》那件事,你現在要自/殺。’安室透看着他,開口:‘不覺得有些晚嗎?’
話一出口,渡邊棹的心猛地一涼,握着刀子的手不覺顫抖。
同時,風見以及站在後面的其他公安也一下子吃驚,沒料到金發男人會這麼說。
躲在屋檐下看着的加奈子也稍皺起眉頭,神色凝住。
‘為了那麼點錢,你就答應了丹羽一郎的要求。如果計劃成功,你知道有多少人要跟着你遭殃?
為了情報,埋伏在裡面的所有人,弄不好都因為你失去生命。
你難道不該承擔責任嗎?’
‘...’渡邊棹睜大眼,怔住,語塞。
安室透雙手插在兜裡,凝重地望着對方,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有所舉動前:
‘給我下來,’
聽到話,渡邊棹再次怔了一下。
‘去承擔你的責任。’安室透的表情沒太大變化,話語卻聽上去很有力。
聽到這,風見及其他的公安才舒一口氣。
而加奈子表情也柔和起來,微微翹了翹嘴。
‘降谷先生...’渡邊棹搖着頭:‘可...可我不能去監獄,
他們都會嘲笑我的,我的家人,朋友...都會嘲笑我。到時候,我還怎麼有臉活下去。還不如,還不如...’他不是很确定地轉了轉頭,瞅了一眼樓下,刀一直握在手上。
隻要跳下去,隻要.....
‘做錯的事情,總要有個改正的過程吧。
要不怎麼吸取教訓。’
‘再說,在這之後也可以(找點别的做)...’
此時渡邊棹已經難以集中精力。畢竟之前聽風見和别的公安也說了好久,加上本來受傷,又在雨裡。他深喘着氣,咬咬牙:隻要跳下去,隻要......
他向後挪着,
見狀,
‘你本來就不想當警察吧!’安室透加大音量,加重語氣,重點似乎在後半句:‘這不是在給你機會嗎。’
‘先下來,以後都有機會!’安室透喊道。
‘什麼?’在移動的渡邊棹停了一下,似乎不相信聽到的,
也不理解。
‘先下來!’安室透又喊了一遍。此時,雨勢加大,他伸出手,着急地看着渡邊棹,同時向前,也沒有時間管别的,比如從他臉上順下來的雨水。
而此時此刻,風見等人的神情裡也滿是焦急,均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渡邊棹。不僅因為他曾是一起共事的同伴。更多的是,犯了錯該交由法律審判,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自我了/結。
‘聽我的,先下來。’安室透一邊通過觀察渡邊棹的舉止表情來揣測他的狀态和所想,另一方面伸着手一步一步地前進。
‘下來,我講給你聽!’
‘降,降谷先生..’渡邊棹轉回來,看着安室透。
這些話,可是他從别的公安嘴裡沒聽到過的。
可在轉瞬即逝的驚訝過後,渡邊棹又清醒過來,進入了防禦模式:‘别過來!
我說了,别過來!!再過來我就...!!’他往後挪着,用手裡的刀對準安室透,表情猙獰着;不是犯人走投無路後露出的兇神惡煞般的,更多的是無助,無望,甚至懇求的。
不知該怎麼辦,隻想咬咬牙一了百了的。
他似乎要哭出來,又或者,已經哭出來了。
‘以後擺脫這個身份,就可以做你想做的了。’
安室透直接說,同時停下腳步。他明白雖然剛才的話對渡邊棹起了部分作用,但還遠不到說動了對方的地步。這時候如果再貿然前行,去逼對方,效果反而不好,難保對方不做出什麼。
安室透收回手,這樣一來,讓渡邊棹不易感覺到很大的強/壓迫性,也更容易緩解情緒。
金發男人站在原地,緊緊注視觀察着渡邊棹。他想着策略,又生怕對方真的一個不小心選擇跳下去,而自己卻沒來得及救。
‘降,降谷先生...’聽到上司出于意料的話語,渡邊棹略詫異地看着安室透。
‘漫畫家也好,畫畫也好,學些相關的技能,’安室透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都能按照想象的來。重新規劃你的人生。’
‘隻要不再犯類似的錯就行了。’說到這,金發男人的神情鄭重了些,語氣也是。
話中充滿一些暖和希望的味道。
‘沒到跳/樓這個地步。’
‘下來吧。’安室透重新試探着地微微伸出手,并沒擡高。
渡邊棹瞪大眼睛,看得出,這些話在心中起了些作用。但他沒理會安室透的樣子,随即苦笑,聲音有所緩和:‘您忘記了,等坐完牢後,沒人會瞧得起我,肯定都拿異樣的眼光...’
‘那是你犯下的錯,當然得承擔責任。’安室透翹翹嘴:‘可是,以目前的情況看,也不用一生吧。’
‘降,.....’
‘還有,别人說的什麼,重要嗎。
重要的不是你自己真正的想法嗎。不是你口口聲聲地說着,要當漫畫家嗎?’安室透的口氣柔軟了一些,和之前訓下屬時不完全相同:‘我還真想看看,你成為漫畫家後,是什麼樣子。’
安室透邊說邊故作挽了挽襯衣袖:‘還有你的作品呢。’
‘之前你說,你的這雙手不适合射/擊,也射不準,那麼想必就是為了美術而生的吧。照這麼看,如果不在有朝一日,給我們所有人展示一下的話,該有多可惜啊。’金發男人看渡邊棹的眼裡有幾分希冀,是發自内心地。
‘你說呢?’他補充。
此時,聽着安室透的話,渡邊棹怔了一下,也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心裡,有那麼一絲暖意透進來。
‘您,您騙我吧。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盡管如此,他還是開口道。
‘怎麼不可能,你自己試一下,不就知道了。’安室透回答渡邊棹:‘下來(以後)試試,就知道了。’
渡邊棹語塞。
‘自己做的,就要承擔。
以後再做決定時,就得提前想清楚。’安室透邊說邊走過去:‘既然沒有強烈的心願和使命感,成為公安為日本服務,就去做你想做的。
隻是,不要再被金錢迷失了。’
‘趕快下來吧。’
此時,細細的毛毛雨珠變成了打到身上出聲的豆大雨滴。
安室透的頭發和肩被迅速打濕。他在等着,等着渡邊棹從天台上下來。